水桶沉重地放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发出闷响。
浑浊的水质在昏黄的应急灯光下泛着可疑的微光。
马权沉默地舀出一杯,递给靠在床铺上闭目调息的火舞。
小吴正小心翼翼地用那点劣质燃料生起一个小炉子,准备加热一块灰绿色的合成食物块,空气中弥漫开更浓的煤焦油味。
小豆蜷在角落,抱着他(小豆)的破布包裹和獠牙,大眼睛不安地看着沉默的哥哥。
集装箱狭小的空间里,白天接连的遭遇——
秃鹫帮的觊觎、水站的屈辱——
如同无形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马权看着火舞小口啜饮着那杯浑浊的水。
她(火舞)苍白的脸色在微弱的光线下更显脆弱,但眼神深处那点不屈的火焰并未熄灭。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们的集装箱门外。
紧接着,是金属指节叩击门板的笃笃声,不算急促,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
小吴吓了一跳,差点碰翻小炉子。
小豆更是像受惊的兔子般缩紧了身体。
马权和火舞同时抬眼,目光锐利地投向门口。
门被推开,光头队长汉克那标志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汉克)依旧穿着那身不合身的旧防护服,腰间挎着大口径手枪和警棍,精悍的光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似乎刚结束巡逻。
汉克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让本就狭小的空间更显压抑。
昏黄的光线打在他脸上,那道横贯眉骨的旧伤疤显得格外狰狞。
“哟,都在呢。”汉克的声音带着惯常的粗粝感,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汉克)锐利的鹰眼扫过屋内,在火舞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瞬,又掠过小吴和小豆。
最后落在马权身上:
“听说,今儿个挺热闹?”
汉克像是闲聊般开口,身体却堵着门,没有进来的意思。
马权站起身,迎向汉克的目光,不卑不亢:
“汉克队长。”
“灰鼠巷的‘疤脸’,还有水站那个‘老瘸’,都不是啥省油的灯。”汉克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秃鹫帮’盘踞在交易区边缘那片儿有些年头了,手底下养着一帮子混不吝的玩意儿,专爱在新人身上找食儿。
老瘸呢,虽然就一瘸子,但他姐夫是巡逻队西区的一个小头目,跟‘铁手’也算有点香火情。”
他(汉克)没有直接点明白天发生了什么,但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中了要害。
汉克看似随意地倚在门框上,一只穿着厚重金属靴的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地面。
“这营地啊,看着有墙有顶,有巡逻队,有规矩。”汉克的目光再次落在马权脸上,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表象:
“但其实呢,跟外面那片废土没啥本质区别。
弱肉强食,是刻在骨头里的理儿。
巡逻队维持的,是堡主和技术部想要的‘秩序’,不是公平。”
他(汉克)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冰冷的告诫意味:
“别轻易惹事。
尤其是你们这种刚扎下脚的新人。
有些人,沾上了就是一身腥,甩都甩不掉。
闹大了,巡逻队手里的警棍和禁闭室,可不会管谁占理儿。”
这无疑是明确的警告,提醒他们秃鹫帮和老瘸背后的关系网,以及在“规则”面前新人的弱势地位。
但紧接着,汉克话锋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转折。
目光在马权和火舞身上再次扫过,尤其在那把靠在储物箱上的铁剑停留了一瞬,又掠过火舞指尖无意识捻动时带起的微弱热浪。
“不过…”汉克的声音依旧平淡,“黑砧这地方,也认一样东西——真本事。”
他(汉克)像是随口一提,却又带着某种意味深长:
“有真本事,能扛事儿,能解决问题的人,营地也舍得给机会。
当然,机会往往连着风险,就看自己敢不敢接,能不能扛住了。”
说完,汉克直起身,仿佛刚才那番话真的只是巡逻路过时随口一提的闲聊。
他(汉克)最后瞥了一眼屋内众人,尤其是马权:
“水省着点喝,这鬼天气,水站压力大着呢。
安分点,别给我添乱子。”
汉克丢下这句听不出是关心还是警告的话,转身便走。
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棚户区嘈杂的背景音中。
门重新关上,隔绝了汉克带来的压迫感。
小吴和小豆明显松了口气。火舞放下水杯,苍白的脸上若有所思,低声道:
“他是在提醒我们…也是在观察我们。”
马权走到门边,透过门板缝隙看着汉克消失在昏暗通道里的背影。
汉克的话语在脑中回响——关于“秃鹫帮”的势力、老瘸的背景、营地规则的冰冷本质,以及那关键的一句:
“有真本事的人,营地也舍得给机会…连着风险。”
这绝非偶然的闲聊。
这是一个管理者的告诫,也是一个老兵的提醒,更是一份隐晦的…评估。
汉克在确认他们的麻烦程度,也在评估他们的潜在价值。
在这座钢铁堡垒里,示弱招致秃鹫,鲁莽引来铁拳。
唯有实力,以及懂得在规则夹缝中运用实力、甚至撬动规则的智慧,才能获得那带着风险的机会,为自己和同伴搏出一线生机。
汉克的“提醒”,冰冷而现实,如同这集装箱外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