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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绝望,比任何寒风都更刺骨。

当李国华颤抖的手指指向那片看似与其他地方毫无二致的冰原,说出“这里……冰层或许最厚”时,马权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火苗,被现实无情地掐灭了。

那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预想中可供依托的冰崖断壁,没有能提供一丝遮蔽的雪丘,甚至连一块足够大的、能被称为“岩石”的东西都不存在。

他(马权)目光所及,唯有平坦、死寂、仿佛被天神用巨碾反复夯压过的苍白大地,一直延伸到那片正在吞噬天地的锡铁色风暴墙脚下。

“扫描结果……地形起伏度低于生存阈值。

没有天然掩体。”火舞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冰冷得像她手臂上闪烁的红色数据流。

她(火舞)甚至没有抬头,那双总是锐利分析战场的眸子,此刻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仿佛那是连接现实与虚无的唯一通道,一旦移开,整个人就会坠入深渊。

李国华佝偻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若非马权独臂下意识地搀扶,几乎要瘫软下去。

老谋士紧闭着双眼,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在这一刻深刻得如同刀刻,那不仅是晶化左眼带来的剧痛,更是一种智算无遗后的彻底失败感。

他(李国华)指引的方向,他凭借毕生经验和残存感知找到的“可能”,原来只是绝望冰原上一个无情的坐标玩笑。

“搜!

以这里为中心,大家散开搜!

五十米范围!

快!”马权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像是在对命运做最后一次徒劳的抗争。

他(马权)不能停下,一旦停下,那名为“绝望”的冰霜就会瞬间冻结所有人的四肢百骸。

刘波低吼一声,覆盖着灰白色骨甲的双腿猛地蹬地,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犀牛,朝着一个方向冲去。

他(刘波)不再顾忌深雪,不再节省体力,骨甲与空气摩擦发出沉闷的响声。

刘波用覆盖着厚重骨甲的拳头,发疯似的砸向任何看起来可能有点不同的冰面,“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短暂地压过了风的呼啸,冰屑四溅,但留下的,永远只是一个浅坑,下面是更深、更坚硬的万年冰层。

包皮连滚带爬地扑向另一个方向,他的动作早已变形,鼻涕和眼泪在脸上冻成了一层滑稽又可悲的冰壳。

他(包皮)用手刨,用脚踢,甚至试图用他那条灵活的机械尾去钻探,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

“一定有……一定有的……洞……缝……老天爷给条活路……”

但回应包皮的,只有坚硬如铁、浑然一体的冰原。

火舞站在原地,机械足深陷雪中,传感器全功率开启,无形的探测波以她为中心一圈圈扫过。

屏幕上,代表地形起伏的曲线平坦得令人绝望,绿色安全区域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吞噬一切的、象征死亡和不可逾越的猩红。

她(火舞)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层的、技术层面的无力——

火舞的知识、她的装备、她所依仗的理性,在这片绝对的自然之怒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马权自己也朝着一个方向冲出了十几米,独臂在狂风中难以保持平衡,好几次险些摔倒。

他(马权)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过每一寸雪地,寻找任何一丝凸起或凹陷。

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烧红的炭火,丹田内那点九阳真气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仅能护住心脉,提供着微不足道的热量。

“没有!这边没有!” 刘波的咆哮从风雪中传来,带着野兽般的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这里也没有!

全是硬的!

全是冰!” 包皮的哭喊紧接着响起,绝望彻底击穿了他的心理防线。

火舞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她(火舞)那被防风镜遮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抽动的眼角,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马权停下脚步,胸膛剧烈起伏着,白色的呵气离开口鼻瞬间就被冻结。

他(马权)环顾四周,队友们模糊的身影在越来越密集的雪幕中若隐若现,像几个即将被抹去的墨点。

他们散开的搜索,非但没有找到希望,反而像是在亲手丈量这座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平坦而广阔的冰雪墓穴。

更可怕的是,在这片混沌的风雪中,方向感正在迅速丧失。

原本清晰可辨的风暴来袭方向,因为风的回旋、雪沫的狂舞,变得模糊不清。

头顶的天空不再是均匀的黑暗,而是那种浑浊的、仿佛搅动着无数污秽的铅灰色,正在缓缓地、不可逆转地压下来。

他们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正在不断缩小的、白色的盒子里,四面八方的墙壁都在合拢。

“方向……风向全部乱了……”李国华嘶哑的声音响起。

他(李国华)倚靠着马权,仅存的右眼努力睁开一条缝,但那片扭曲模糊的世界只能让他感到更深的眩晕,说着:

“我们……好像迷失了……”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士气。

包皮“哇”地一声,彻底瘫坐在雪地里,双手抱着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他(包皮)不再试图寻找,也不再哭喊,只是缩在那里,等待着最终的结局。

刘波停止了无意义的捶打,站在原地,粗重地喘息着,灰白色的眼珠里一片空洞。

骨甲深处传来的刺痛和饥饿感依旧存在,但此刻都被一种更庞大的、名为“终结”的阴影所覆盖。

他(刘波)看向马权,那个他一直追随的、身上带着温暖光芒的身影,此刻那光芒似乎也变得无比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火舞机械地走到马权身边,传感器屏幕上的红光映照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

“能量储备下降至百分之二十八。

外部温度零下五十二度,持续下降。

风速每秒三十四米,仍在增强。

理论上的生存时间……”她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个不断缩小的数字,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心头。

马权没有说话。

他(马权)还能说什么?

鼓舞士气的话语在绝对的物理绝境面前,苍白得可笑。

命令?

此刻任何命令都失去了意义。

他(马权)第一次感到,自己这只拳头,这身九阳真气,在这天地之威面前,是如此的无力。

此时马权紧握着那枚从雪地车上拆下的点火器,金属的冰冷刺痛着他的掌心,这最后的文明造物,此刻也像个无言的讽刺。

风力,在这一刻,陡然增强到了一个临界点。

不再是持续的推搡,而是变成了无数只无形的巨手,从四面八方挤压、撕扯着他们。

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呼吸变得极其困难。

雪粒不再是颗粒,而是化作了连续不断的、冰冷湍急的洪流,砸在防寒服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面罩瞬间被糊住,视线彻底被剥夺。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声音——

风魔歇斯底里的咆哮,如同亿万冤魂在耳边尖啸,又像是整个天空都在崩塌、碎裂。

在这毁灭的交响乐中,任何人类的声音都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马权、火舞、刘波、李国华,不约而同地、几乎是本能地向着彼此靠拢。

他们蜷缩下身体,围成一个小小的、颤抖的圆圈,用彼此的背部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冲击。

包皮也被刘波粗暴地一把拽了过来,挤进这个临时的、脆弱的堡垒。

没有人说话。

说话是徒劳的。

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机械足过载的细微嗡鸣,骨甲因极度紧绷而发出的“咯咯”声,还有那无法抑制的、牙齿打颤的“得得”声……这些微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成为了他们存在于这片绝境的最后证明。

马权的目光透过结满冰霜的面罩,艰难地扫过每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火舞的防风镜下,那双总是冷静分析数据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焦点,只有一片冰冷的、技术理性崩塌后的死寂。

李国华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不知是在进行最后一次绝望的计算,还是在向某个早已遗忘的神明做着最后的祷告。

刘波低着头,覆盖着骨甲的拳头死死攥着,身体因抵抗风压和内心的狂躁而微微颤抖,那是一种困兽犹斗却找不到敌人的无力愤怒。

包皮则将头深深埋在两膝之间,整个身体缩成最小的一团,只剩下无法控制的、剧烈的颤抖。

最后,马权的目光投向圈外。

那片连接天地的锡铁色巨墙,已经近在咫尺。

它不再遥远,而是成为了整个世界的背景,并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推进,吞噬着最后的光线和空间。

云层底部疯狂地翻滚、搅动,仿佛有无数扭曲的巨兽在其中挣扎、咆哮,即将破笼而出。

黑暗,一种不属于夜晚的、带着浓重死亡气息的黑暗,如同潮水般从北方蔓延过来,所过之处,连冰雪的惨白都被彻底吞没。

他(马权)紧握的拳头,终于,一点点地,无力地松开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如同这整个冰原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肩上,他的心上。

我们真的要到此为止了吗?

带着小雨的照片,带着伙伴们的期望,带着三十日的倒计时,最终,却要倒在这通往灯塔的半路上,葬身于这片无名冰原,连同身体和梦想一起,被这“白鬼”碾磨成最细微的冰晶,散落在永恒的冻土之中?

不甘心啊……

可是,还能做什么?

他(马权)调动起丹田内最后那丝如同游丝般的九阳真气,试图再次点燃,哪怕只能给身边的伙伴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但那真气如同耗尽了灯油的残焰,只是在他体内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便迅速沉寂下去,带来的反而是更深的虚弱和冰冷。

“不……能……停……在……这……里……”

马权张了张嘴,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几个破碎的音节。

声音微弱得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瞬间就被风的咆哮撕得粉碎。

他(马权)试图抬起手臂,想要像往常一样,做出一个鼓舞人心的手势。

但那条独臂却像是灌满了铅,沉重得无法抬起,每一次尝试,都只带来肌肉撕裂般的酸痛。

李国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偏过头,用那只几乎失明的右眼“望”着马权,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近乎扭曲的弧度。

火舞依旧沉默,传感器屏幕上的红光映照着她半边脸庞,明灭不定,像她即将熄灭的生命信号。

刘波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低吼,如同濒死猛兽的最后的挣扎,充满了不甘与暴戾,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撕咬的对象。

包皮彻底没了声息,连颤抖都停止了,仿佛已经提前接受了命运。

五人围成的小小圆圈,在这片绝对平坦、毫无生机的冰原中心,如同暴风眼中短暂静止的尘埃,又像是被冻结在琥珀中的昆虫,维持着最后挣扎的姿态,僵立在那里。

天空,彻底黑暗下来。

不是夜晚那种有星辰点缀的黑暗,而是一种纯粹的、压抑的、仿佛巨大墓穴封土般的黑暗,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缓缓沉降。

那毁灭性的风暴前沿,带着吞噬一切光线、声音、温度的绝对力量,已经降临头顶!

雪粒不再是洪流,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冰冷的墙壁,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能见度彻底归零。

世界缩小到只剩下他们立足的方寸之地,以及耳边那疯狂咆哮、足以震碎灵魂的风声。

寒冷穿透了最厚重的防寒服,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骨髓,掠夺着最后一点体温。

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每一秒都被拉长成永恒的煎熬。

他们能感觉到脚下的冰面在震动,能感觉到空气在被疯狂抽离,能感觉到生命的气息正在从体内一点点流逝。

等待。

只剩下等待。

等待那名为“白鬼”的巨兽,张开它最后的、碾碎一切的巨口,将他们,连同这片微不足道的绝望,一同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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