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攥着红绳的手指松开一瞬，又立刻收紧。
虎符残片边缘割得掌心发烫。
他抬脚踩上歪脖松旁一块青石。石面裂纹里嵌着的黑沙已被风干，露出底下暗红硬块。他用鞋尖碾碎，沙粒簌簌滚落。
苏挽月站在他右侧三步远，左手按在右腕脉门处，指腹压着皮肤。
燕南天从山道尽头走来。他没骑马，也没带枪。肩头空着，衣袍下摆沾灰。
三人对视一眼，没说话。
萧玄把断箭从腰带后抽出，递过去。
燕南天接过，拇指抹过乌青箭头，停顿半息，转身朝秃山方向迈步。
子夜前，他们到了卧虎岩。
岩体半塌，灰岩表面有旧凿痕。燕南天攀上岩顶，俯身探看，伸手抠进一道窄缝。指尖一动，岩壁发出闷响。
萧玄取出虎符残片，对准岩缝下方一处凹槽。
咔哒。
石板翻转，斜道敞开，一股陈腐气味涌出。
苏挽月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针尖点地，轻刺三下。针尾泛起淡青雾气，散开即消。
她收针，抬步入洞。
斜道向下，石阶湿滑。壁上无灯，三人借月光前行。
走了约百步，前方出现铁门。门上刻九宫格，格内嵌铜钉，排列无序。
萧玄蹲下，用指尖蘸唾液，在左掌心默写《毒经》中“蛊脉九转”图。
苏挽月取出七根银针，按北斗方位插于地面。针尾轻震，嗡声微响。
铁门后传来低吼。
门缝渗出腥气。
燕南天退后半步，右手按上腰间——那里空着，只有一道旧皮鞘。
萧玄起身，唐刀出鞘，刀背朝外。
他侧身让开一线。
铁门缓缓开启。
门后站着一人。赤目，颈缠黑丝，双手指甲乌紫，脚踝锁着铁链。
药人嘶吼扑来。
燕南天横步上前，右臂挥出，掌风扫中铁链。链断。
药人踉跄前冲。
萧玄闪身，刀背击其膝弯。
药人单膝砸地。
苏挽月银针再起，刺向其喉下寸许。
药人张嘴，却发不出声。
铁门全开。
密室内无窗，四壁挂三幅卷轴。中央案几上压着一封素笺，纸色泛黄，未封口。
萧玄走近，伸手去拿。
指尖触到纸面刹那，案几底座弹出铜铃。
当——当——当。
三响清越。
甬道外脚步声骤起，火把光已映在石壁上。
碎石开始从头顶掉落。
苏挽月反手甩出七根银针，呈弧线钉入密室顶部七处铜铆。针尖没入三分，嗡鸣不止。
轰隆声止。
燕南天长啸一声，抄起案几旁油灯，红枪挑起，掷向甬道口。
灯飞至半途炸开，火球爆燃，浓烟翻滚。
萧玄抓起素笺，疾步至苏挽月身侧。
他掀开她杏黄襦裙左襟，将信塞入内里。衣襟下原有药囊空隙，信纸棱角抵住皮肤。
他低声说：“走东角通风井。”
话音未落，他已反身挡在她身后，唐刀横于胸前。
苏挽月跃起，脚尖点墙，翻上密室高窗。
窗外是镖局后巷。
她落地时右膝微屈，左手按住左胸衣襟，指尖能触到血书边角。
燕南天持枪立于密室门口，枪尖朝天。
他以枪杆敲击青砖三下。
咚。咚。咚。
檐角灰簌簌落。
萧玄退出密室，反手带上门。
门刚合拢，铁链崩断声响起。
药人撞门而出。
萧玄不退，唐刀横劈，刀锋削断其右手两指。
药人怒吼，扑来。
萧玄侧身，刀柄撞其肋下。
药人倒地，抽搐。
萧玄跨过他，快步追向后巷。
巷窄，仅容两人并行。
他奔至巷口，见苏挽月已跃上邻墙。
她回头看他。
他点头。
她纵身跃下墙外。
萧玄转身，面向巷内。
脚步声更近了。火把光已照到巷口青砖。
他垂下唐刀，刀尖点地。
鸦青鹤氅下摆沾灰，左袖口撕开一道口子。
他闭眼，吸气，再睁眼时眸色沉静。
追兵现身。
为首者持朴刀，刀尖直指萧玄咽喉。
萧玄抬刀，刀尖上挑。
刀锋与朴刀相撞，火星迸出。
他退半步，刀势未收，顺势横扫。
对方格挡，刀身震颤。
萧玄突进，左肘撞其胸口。
那人后仰，撞翻身后两人。
火把落地，滚出两尺，火苗舔舐砖缝。
萧玄踏火而过。
他不再恋战，转身奔向巷尾。
巷尾堆着木箱，箱上盖着油布。
他跃上木箱，蹬箱腾空，翻过矮墙。
墙外是另一条窄巷。
苏挽月站在巷中，右手按在左胸衣襟处，七根银针只剩两根在袖中。
她见萧玄落地，立即转身，快步向前。
萧玄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巷而行。
前方路口右拐，有间废弃丹炉房。
房门虚掩。
萧玄伸手推门。
门开一条缝，他侧身闪入。
苏挽月紧随其后。
房内漆黑，只有一尊丹炉立在中央，炉盖半开。
萧玄摸到炉边，手指探入炉口。
炉内尚温。
他掏出火折子，吹燃，凑近炉底。
炉膛内积着黑灰，灰上压着几块未燃尽的炭。
他拨开炭块，露出底下铁匣。
铁匣锈蚀，锁扣已坏。
他掰开匣盖。
里面是一包火药，引线垂落。
他取出火药包，塞进怀里。
苏挽月站在炉旁，右手仍按在左胸衣襟处。
她开口：“你伤了？”
萧玄摇头。
她抬手，指尖拂过他左袖口裂口。
他左臂内侧有一道浅红划痕，未出血。
她收回手，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针尖朝下，悬在掌心上方一寸。
针尾不动。
萧玄把火折子插回腰带，走到炉前，弯腰捧起一捧灰。
灰从指缝漏下。
他直起身，把灰抹在脸上。
苏挽月也抹了一把灰，涂在右颊。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萧玄走到门边，贴墙站定。
苏挽月退至炉后。
脚步声停在门外。
门被推开一条缝。
萧玄抬脚，踹向门板。
门撞在来人脸上。
那人后退，撞翻同伴。
萧玄闪出，唐刀横扫。
刀锋掠过三人腰际。
三人捂腰跪地。
萧玄退回屋内，反手关门。
他靠在门后，喘气。
苏挽月从炉后走出，走到他面前。
她伸手，按在他左胸。
他心跳平稳。
她收回手，低头看自己指尖。
指尖沾灰。
她抬头，看向他眼睛。
他目光未移。
她问：“血书内容，你看清了？”
他点头。
她又问：“落款真是萧烈？”
他刚要开口——
丹炉突然震动。
炉盖跳起半寸，哐当一声砸回原位。
炉内黑灰簌簌抖落。
萧玄抬手，按住炉盖。
苏挽月伸手，抓住他手腕。
他手腕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