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国京城,岁末。
本该是瑞雪兆丰年,准备喜迎新岁的时节,整个皇城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压抑笼罩。宫闱内外,往日喜庆的红绸还未挂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焦灼和窃窃私语。
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皇宫深处,供奉着青岚国镇国瑞兽——玉麒麟 的“瑞麟殿”。
玉麒麟,并非血肉之躯,据传乃是开国之初,汇聚天地灵气、万民信仰所化的祥瑞之灵,形如白玉麒麟,晶莹剔透,周身散发着温和而磅礴的生机气息。它不饮不食,静卧殿中,其气息的强盛与平稳,向来被视为国运昌隆、风调雨顺的象征。每年年末的祭天大典,皇帝都需亲至瑞麟殿,在玉麒麟面前祷告,祈求来年国泰民安。
可今年,距离祭天大典不足半月,异变突生!
玉麒麟那原本温润如玉、光华流转的鳞片,不知为何,竟变得黯淡无光,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它那清澈如同琉璃般的眼眸,也变得浑浊不堪,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最令人心惊的是,它周身那磅礴的生机气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流逝!它甚至连维持趴伏的姿态都显得异常艰难,大部分时间都瘫软在地,连抬起那象征祥瑞的头颅都做不到!
消息根本无法封锁,如同瘟疫般迅速传遍了朝野上下。
太医院院正、御兽园首席、乃至几位久负盛名的宗门耆老被连夜召入宫中,轮番上阵,各种珍稀丹药、玄妙阵法、祈福秘术用了无数,却都如同石沉大海,不仅毫无起色,玉麒麟的气息反而愈发微弱!
“废物!一群废物!” 御书房内,向来沉稳的皇帝罕见地大发雷霆,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掼在地上,碎片和茶水四溅。“平日养着你们,关键时刻,连麒麟大人为何萎靡都查不出来!朕要你们何用?!”
下方跪倒一片的太医和御兽师们噤若寒蝉,汗如雨下。
“陛下息怒!” 太医院院正磕头如捣蒜,“臣等已然竭尽全力,然麒麟大人乃天地祥瑞所钟,非血肉之躯,其病症……臣等实在闻所未闻,无从下手啊!”
“是啊陛下,”御兽园首席也颤声附和,“麒麟大人体内并无寻常病灶,其生机流逝,仿佛……仿佛是本源受损,这……这已非医术所能及啊!”
“本源受损?”皇帝脸色铁青,跌坐在龙椅上,喃喃道,“难道……真是天要亡我青岚?是朕德行有亏,引得苍天降罚吗?”
恐慌,如同无形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
朝堂之上,原本的政事争论都变得心不在焉,大臣们眼神交汇间,充满了不安与猜测。
市井之中,各种流言蜚语开始悄然蔓延:
“听说了吗?麒麟大人快不行了!”
“天现异象,国运有损啊!”
“是不是边关又要起战事了?”
“还是说……陛下他……”
人心惶惶,山雨欲来。一场关乎国本的巨大危机,正伴随着玉麒麟日渐微弱的呼吸,悄然逼近。年末的祭天大典,若在气息奄奄的瑞兽面前举行,无疑会成为一场天大的笑话,甚至可能直接动摇民心与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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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麟殿内的气氛,已经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玉麒麟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愈发微弱,那黯淡的鳞片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瓷器即将碎裂般的纹路!
皇帝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太医院和御兽园众人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束手无策。各种稀奇古怪的偏方、乃至民间所谓的“高人”都被秘密请入宫中,结果要么是徒劳无功,要么是装神弄鬼被拖了出去。
就在这绝望的氛围几乎要达到顶点时,一次御前紧急会议上,一直沉默旁观的镇兽司指挥使墨临渊,在一片争吵与推诿声中,缓缓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像是一块巨石投入了死水潭,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陛下,”墨临渊躬身道,“臣,或有一人选可荐。”
皇帝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声道:“临渊快讲!是何方高人?!”
墨临渊抬起头,目光平静:“镇兽司,首席兽医顾问,林晓晓。”
“林晓晓?”皇帝一愣,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在御兽园里,用匪夷所思手段通了龙马便秘、又在那场惊天动地的医术对决中同时治愈三只绝症灵兽的乱毛丫头身影。“她……能行吗?麒麟大人并非寻常灵兽……”
不仅是皇帝,在场的太医和御兽师们也大多露出了怀疑甚至不屑的神情。让一个专治“便秘”和“疑难杂症”的底层兽医(即使她现在是顾问)来给关乎国运的瑞兽看病?这简直太儿戏了!
太医院院正忍不住反驳:“墨指挥使,林顾问医术固然……奇特,但麒麟大人乃祥瑞之灵,非同凡响,其症结恐非寻常医理可解啊!”
御兽园首席也附和:“是啊,林顾问所长在于血肉之躯,于麒麟大人这等灵体,恐怕……难以着力。”
墨临渊神色不变,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林晓晓之能,迥异流俗,常理难以度之。且其于灵兽一道,常有出人意料之见解。眼下,诸位可还有更好的人选或方法?”
一句话,问得众人哑口无言。是啊,他们还有别的办法吗?没有!
皇帝看着气息愈发微弱的玉麒麟,又看了看下面一群束手无策的臣子,最终把心一横,咬牙道:“好!就依临渊所言!传朕旨意,急召镇兽司首席兽医顾问林晓晓,即刻入宫!为麒麟大人诊治!”
“陛下有旨!急召镇兽司首席兽医顾问林晓晓,即刻入宫觐见——!”
太监尖利的传旨声,如同一道催命符,打破了林晓晓小院的“日常”喧嚣。
当时林晓晓正踩在一个凳子上,试图给一只因为打架而秃了顶的金刚鹦鹉涂抹生发灵膏,嘴里还念叨着:“跟你说多少遍了,打架不要薅头发……呃,是薅羽毛!你看你这形象,以后怎么找对象?”
传旨太监带着一队禁卫,直接闯了进来,那阵仗把排队的人和兽都吓了一跳。
“林顾问!接旨!”太监展开明黄的绢帛,声音急促。
林晓晓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手忙脚乱地爬下来,拍了拍手上的药膏,心里咯噔一下:‘我靠?这么大阵仗?我最近没偷皇宫里的灵草啊?难道是之前给追云通马桶的事被翻旧账了?’
等她听完圣旨内容,更是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给玉麒麟看病?!
治不好可能掉脑袋?!
压力,如同无形的泰山,轰然压下!这已不仅仅是丢饭碗的问题了,这是直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之前什么龙马、什么幼兽、什么兽医堂对决,跟眼前这事儿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小餮吓得直接钻到了林晓晓腿后面,只露出一个瑟瑟发抖的屁股,传音都带上了哭腔:“晓晓!不能去啊!皇宫好可怕!那个石头麒麟听起来更可怕!本座还没吃遍天下美食,不想这么早变成死胖子啊!”
阿九也难得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清冷的声音带着严肃:“国运瑞兽,牵扯极大。此去非同小可,步步危机。”
讹兽更是吓得长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小声嘀咕:“老大,要不……我现在就去散布谣言,说你突然得了马上风……啊不是,是急病,去不了了?”
林晓晓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她看着那明黄的圣旨,知道这就是一道不容拒绝的催命符……或者,是一张通往更高舞台,但也更危险的入场券。
她咬了咬牙,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传旨太监说道:“民女……接旨。请公公稍候,容我……准备一下‘刑具’,啊不,是医疗器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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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瑞麟殿。
与外面寒冷的天气不同,殿内温暖如春,布置得庄严肃穆,檀香袅袅。但在场的每一个人,从皇帝、墨临渊到那些侍立的太监宫女,脸上都看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化不开的凝重和焦虑。
大殿中央,一座晶莹剔透的玉台上,青岚国的镇国瑞兽——玉麒麟,正静静地趴伏在那里。
亲眼见到,远比听说更加令人心悸。
它原本应该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温润生辉,此刻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败的纱,色泽暗淡,毫无光彩。那曾经清澈灵动、仿佛能映照世事的眼眸,此刻浑浊不堪,如同两潭死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它甚至连维持基本姿态的力量都没有,整个身躯软软地瘫在玉台上,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唯有那偶尔极其轻微、带着痛苦的抽搐,证明它还“活着”。
林晓晓在太监的引导下,小心翼翼地走近。越是靠近,她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动就越是强烈。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与共鸣。
她仿佛能“听”到,从那黯淡的躯壳中,传来的无声的、混乱而痛苦的哀鸣。
皇帝看着林晓晓,眼中带着最后的期望和难以掩饰的疲惫:“林顾问,麒麟大人……就拜托你了。”
林晓晓没有立刻回话,她的全部心神,都已经被眼前的玉麒麟所吸引。她示意周围的人退开一些,然后,在所有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缓缓伸出了手。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指尖,最终轻轻地触碰到了玉麒麟那冰凉而黯淡的额头鳞片。
就在触碰的瞬间——
“嗡!”
林晓晓的脑海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弹!并非物理的冲击,而是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痛苦、迷茫、愤怒、以及……一丝微弱求救意念的洪流,猛地冲入了她的意识!
那不是语言,而是最直接的情绪和感知的碎片!
她“看”到了无尽的黑暗在侵蚀光明,听到了信仰之力中掺杂的污浊杂音,感受到了某种维系它存在的“根源”正在被缓慢而恶毒地蚕食、污染!那是一种源自本源的、撕心裂肺的痛楚,远比任何肉体上的伤病更加可怕!
玉麒麟无法言语,但它那濒临崩溃的灵性,正通过这直接的接触,向着这个唯一能“听懂”它痛苦的存在,发出最后的、无声的哀嚎!
林晓晓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晃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这突如其来的、庞大的负面情绪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林顾问?!”墨临渊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手臂,冰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皇帝和周围众人也吓了一跳。
林晓晓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心绪,将那股悲悯与愤怒压下去,重新凝聚起属于医者的专注与冷静。
她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已经变得无比锐利和凝重。她看着眼前这尊象征着国运、却在承受着非人痛苦的瑞兽,一字一句地,对皇帝,也是对所有人说道:
“陛下,麒麟大人……并非生病。”
“它,是中了毒。”
“一种……侵蚀国运,污染祥瑞的……诅咒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