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庄休在雾隐寨安顿下来,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药浴准备期。每天,他都需要在阿纳鬼师调配的、气味刺鼻、药力霸道的药池中浸泡数个时辰。药力如同无数根细针,刺入他断裂的经脉和受损的丹田,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浑身冷汗淋漓,几欲昏厥。但他始终咬牙坚持,因为他知道,这是重铸道基的唯一希望。
苏月则住在不远处的吊脚楼里,一边调息恢复自身灵力,一边默默关注着庄休的情况。她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石屋外,有时会带来一些寨中特有的、温补元气的山果或药膳;有时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外,看着药池中咬牙忍耐的庄休,眼神复杂难明。
两人之间的交流并不多。庄休大部分时间都在与疼痛抗争,无暇他顾。苏月也非多话之人。但一种无声的默契和关怀,却在药香弥漫的石屋内外悄然流淌。庄休能感觉到,每次在他最痛苦难熬的时候,窗外那道清冷的身影,总能给他带来一丝支撑下去的力量。
阿纳鬼师偶尔会来查看庄休的情况,施针引导药力,脸色始终凝重。换血蛊术非同小可,准备工作必须万无一失。她也派出了寨中好手,四处打探“龙血菩提”的消息,但始终石沉大海。这种传说中的圣物,早已绝迹多年,寻找的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时间一天天过去,庄休的身体在药力的淬炼下,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好转。破碎的经脉边缘开始有麻痒的感觉,那是生机在萌动。但丹田依旧死寂,魂魄深处的隐痛也时隐时现。所有人都明白,没有龙血菩提中和诅咒、激发药力,换血蛊术的成功率微乎其微。
这天傍晚,庄休刚结束一次异常痛苦的药浴,虚脱地靠在池边喘息。苏月照例送来温水和干净的衣物。
“感觉如何?”她看着庄休苍白的脸,轻声问道。
“还……死不了。”庄休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声音沙哑。长时间的剧痛折磨,让他消瘦了许多,但眼神却比以往更加坚韧。
苏月将水递给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我打算明天离开寨子一段时间。”
庄休喝水的手一顿,愕然抬头:“离开?你去哪?”
“去找龙血菩提。”苏月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不能坐等消息。阿纳鬼师说,苗疆古籍中曾有记载,龙血菩提最后一次现世,是在南疆深处的‘葬龙谷’。那里是苗疆禁地,险恶异常,但或许有一线希望。”
“葬龙谷?”庄休脸色一变,他听“山鬼”顾问提起过这个地方,传说中是上古真龙陨落之地,但也是九死一生的绝地,遍布毒瘴、凶兽和诡异的天然绝阵,千百年来有进无出!“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一个人去!”
“这是唯一的希望。”苏月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你在这里安心准备,等我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庄休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虚弱而踉跄了一下。
苏月伸手扶住他,摇了摇头:“你现在的状态,去不了。而且,阿纳鬼师需要你留在这里配合药浴,不能中断。”
庄休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他现在确实是个累赘。一股巨大的无力和愧疚感涌上心头。又是这样……每次都是她为了他去冒险。
“苏月……”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哽咽,“对不起……又连累你了。”
苏月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轻轻握了握他冰凉的手,低声道:“等我回来。”
简单的三个字,却重若千钧。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苏月便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阿纳鬼师和“山鬼”顾问前来送行。
“苏姑娘,葬龙谷凶险万分,这是寨中秘制的避毒丹和一张简陋的地图,你带上,或许有用。”阿纳鬼师将一个兽皮袋递给苏月,神色郑重,“一切小心,事不可为,速退!”
“山鬼”顾问也叮嘱道:“苏法医,切记,葬龙谷内幻象丛生,不可轻信所见所闻。若遇险情,可尝试用纯阳灵力激发此符,或有一线生机。”他递给苏月一张绘制着复杂火焰符文的兽皮符箓。
“多谢。”苏月接过东西,郑重道谢。
庄休坚持要送她到寨口。他靠着石屋的门框,看着苏月纤细却挺拔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担忧和不舍。
苏月走到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庄休一眼。晨光中,她的侧脸清冷如画,眼神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柔和。
“保重。”她轻声道。
“你也是……一定要小心!”庄休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叮嘱。
苏月点了点头,不再犹豫,转身踏着晨露,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雾弥漫的山道之中。
庄休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直到“山鬼”顾问拍了拍他的肩膀,才恍然回神。
“回去吧,庄小子。” “山鬼”叹道,“苏丫头吉人天相,会没事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别让她白跑一趟。”
庄休重重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拳头。他必须尽快好起来!至少,不能成为她的拖累!
回到石屋,药池的热气尚未散去。庄休看着那翻滚的药液,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褪去衣物,再次踏入池中。这一次,剧痛袭来时,他咬紧牙关,脑海中浮现出苏月离去的背影。
再痛,也要忍住!为了她,也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