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们去玩了碰碰车。
苏婉清的操作出乎意料地灵活且……凶狠,她总能精准地撞上七鱼的车,看着她惊慌失措地转动方向盘,然后发出低低的、愉悦的笑声。
七鱼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也被激起了好胜心,开始尝试反击,虽然屡战屡败,但脸上却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在七鱼的鼓足勇气下,她们甚至排队去坐了一个中型过山车。
在爬升到最高点时,七鱼紧张得闭上了眼睛,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突然,一只微凉的手覆盖在了她紧紧抓着安全压杆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是苏婉清。她没有说话,但那短暂的触碰像是一剂镇定剂。
当过山车呼啸着俯冲而下时,七鱼终于忍不住放声尖叫,将连日来的压抑和恐惧都喊了出来。
风猛烈地吹拂着她的长发和脸颊,那一刻,她真的忘记了所有烦恼。
玩了好几个项目后,两人都有些累了。
苏婉清带着七鱼来到一片相对安静的草坪区,树荫下有不少人在休息野餐。
苏婉清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很自然地从七鱼背着的双肩包里拿出了一块干净的野餐布铺好,然后又变魔术般掏出了几盒看起来就很精致的寿司、新鲜切好的水果和两瓶进口果汁。
“吃点东西,补充点能量。”苏婉清将食物摆好,动作娴熟得像是在布置高级餐厅的餐桌。
七鱼在她身边坐下,接过苏婉清递来的湿纸巾擦了擦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微风拂面,带着青草的香气。
远处隐约传来游乐设施的轰鸣和人们的欢笑声,但这片树荫下却显得格外宁静。
七鱼小口吃着寿司,感觉心情是这段时间以来从未有过的放松。
就在这时,苏婉清用吸管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果汁,目光望着远处巨大的摩天轮,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平时绝不会流露的飘忽:“其实,像这样……像个普通人一样,无忧无虑地玩一天,对我来说,也挺奢侈的。”
七鱼闻言,惊讶地转过头看向她。苏婉清的侧脸在光斑下显得有些朦胧。
“很意外吗?”苏婉清转过头,对上七鱼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带着点自嘲的笑意,“生在苏家,看起来什么都有,对吧?但作为……嗯,一个原本并不被看好的继承人候选人,很多东西,都不是理所当然的。”
七鱼屏住了呼吸,她感觉到苏婉清似乎要向她敞开一扇从未对外人打开的门。
“按照家族最初的剧本,”苏婉清的语气很平静,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我最好的归宿,大概就是成为一个精致的花瓶,在合适的年龄,为了家族利益,进行一次门当户对的联姻。然后相夫教子,度过被安排好的、波澜不惊的一生。”
她顿了顿,吸了一口果汁,“但我不甘心。凭什么我的人生要由别人来书写?就因为我是个女人?还是因为……我最初表现得不够‘合格’?”
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所以,我拼命地学,努力地做,抓住一切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我让自己变得足够优秀,优秀到让家族里的那些老古董们意识到,把我当成一个联姻工具嫁出去,是笔不划算的买卖。我的价值,远远不止于此。”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和疲惫,“现在,哪怕我还在念书,但他们确实不太愿意轻易把我交换出去了。我为自己争取到了一定的……话语权。包括,选择未来伴侣的自由。”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目光深深地看向七鱼。
那双总是清澈冷静的眼眸里,此刻仿佛盛满了温柔的星光,还有一种七鱼从未见过的、直白而炽热的情感。
她就那样含着笑意,静静地看着七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底。
七鱼的心脏猛地一缩,脸颊瞬间飞起红霞。
她读懂了那眼神里的含义,震惊、慌乱,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苏婉清,褪去了所有清冷和距离,如此真实,如此……温柔。原来,她所仰望的、无所不能的学姐,背后也有着这样不为人知的挣扎和孤独。她的优秀和强大,并非天生,而是她用尽全力、逆流而上争取来的。这种认知,让七鱼在心疼之余,也涌起一股巨大的共鸣和敬佩。
“所……所以,”七鱼的声音有些干涩,她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双过于灼热的眼睛,“学姐你……很厉害。”
苏婉清轻笑出声,那笑声像微风拂过风铃。“厉害吗?也许吧。只是不想认命而已。”
她顿了顿,语气重新变得柔和,“所以,小鱼,你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和必须面对的难题。但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勇气去打破枷锁,去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七鱼心中那把沉重的锁。
是啊,和苏婉清面对的家族压力、命运操控相比,自己向父母坦白的恐惧,似乎……也并非不可逾越。
苏婉清凭借自己的力量,硬生生在铜墙铁壁上凿开了一道光。
那自己呢?难道就要一直活在谎言和恐惧里吗?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混合着对苏婉清的心疼和理解,在七鱼心中慢慢滋生、壮大。她抬起头,眼神不再闪躲,虽然还带着一丝羞涩,但更多的是坚定。
“学姐,”七鱼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我决定了。回去之后,我就找机会……跟我爸妈说清楚。”
苏婉清看着她眼中燃起的决心,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和欣慰。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七鱼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心温暖。
“好。”苏婉清的声音轻柔而坚定,“我陪你一起。”
简单的五个字,却像是最坚实的承诺。
阳光透过枝叶,在她们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远处游乐场的喧嚣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七鱼反手握住了苏婉清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前路或许依然艰难,但此刻,她不再感到孤单和害怕。
这一天,阳光很好,风也很温柔。一些坚冰正在融化,一些勇气正在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