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下，死寂持续了足足三息。
然后，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滴进了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呃……这算什么？”
“自己跑太快冲出擂台了？”
“还、还摔得那么……别致？”
“他刚才喊的都是什么鬼东西？老祖救我？不喜欢男人？”
“所以……他是因为练功出岔子，导致灵力失控，最后……把自己玩脱了？”
“可他那样子……脸红气喘的……真的只是练功出岔子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像……”
“嘘！慎言！没看林家前辈都在上面吗？”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充满了难以置信、荒诞离奇以及强烈到极致的好奇。几乎没人去关注胜利者林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仿佛被玩坏了的计书宝身上。
林浩站在擂台上，保持着出拳的姿势，表情凝固，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一种吃了苍蝇般的膈应。他赢了，赢得很轻松，甚至没真正碰到对手一下。
但这胜利的感觉……前所未有地别扭和憋屈。他感觉自己不是打了一场擂台赛，而是不小心参与了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
高台上，林婉茹清冷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她看着台下躺尸的计书宝，微微蹙了下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并未开口，只是目光更深沉了些。
苏芷兰用团扇半掩着面，但那双露出的美眸却弯成了月牙儿，肩膀微微耸动，显然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她对着身旁同样一脸懵然的柳晴儿和赵灵儿低语：“这位计公子……当真是一次次出乎人的意料呢。这般离奇的下场，怕是林家小比开创以来头一遭吧？”
赵灵儿小嘴张成了圆形，喃喃道：“他……他没事吧？看起来好惨，但又好像……有点好玩？”
柳晴儿则是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同情和更多的哭笑不得：“计师弟他……或许真的需要好好静养一番。”
计书宝躺在地上，听着周围的议论，感受着那些火辣辣的目光，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身体的燥热还在缓慢消退，带来的那种虚脱感和羞耻感却如同跗骨之蛆。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确认自己除了摔得有点疼外加丢人丢到无尽海之外，确实没受什么严重的伤。
“不幸中的万幸……物理层面存活……”他内心泪流满面，“但社会层面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就在这时，两名负责维护赛场秩序的林家弟子快步走了过来，表情古怪地将他搀扶起来。
“计师弟，你……没事吧？”其中一个弟子忍着笑意问道，眼神却不住地往他依旧泛着红晕的脸上瞟。
“没、没事……多谢师兄。”计书宝有气无力地回答，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衣领里。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围观的猴子，还是刚表演完倒栽葱的那种。
“没事就好，那边有休息区，你去调理一下吧。”另一名弟子指了指远处人少的地方。
计书宝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几乎是靠着这两位弟子的搀扶（主要是他腿还有点软），深一脚浅一脚地逃离了这片让他“一战成名”的是非之地。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投来的目光复杂得能编出一本《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他被安置在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石凳上，那两名弟子交代两句便匆匆离开，似乎也不想和他这个“奇葩”有太多牵扯。
计书宝瘫在石凳上，望着演武场上空依旧晴朗的天空，内心一片灰暗。
“完了，经此一役，我计书宝在林家算是彻底‘社死’了。以后大家提到我，不会是‘那个被老祖关注的计书宝’，而是‘那个在擂台上脸红呻吟然后自己摔出去的计书宝’……苍天啊！”
他正沉浸在无边的懊丧和未来的黑暗想象中时，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小子，你这‘死’法，挺别致啊？”
计书宝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杂役服、头发灰白、腰间挂着一个硕大酒葫芦的小老头，正蹲在不远处的墙角根，笑眯眯地看着他。
老头脸上皱纹纵横，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几分戏谑和浓浓的好奇。
这老头什么时候出现的？计书宝完全没注意到。
“前辈……您就别取笑我了。”计书宝哭丧着脸，他现在对任何调侃都过敏。
“取笑？”小老头嘿嘿一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溜溜达达地走过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计书宝旁边，凑近他压低声音道。
“老头子我可不是取笑你。我是好奇，你最后那一下，灵力暴走，阳火亢盛，却偏偏能借着那股劲儿把《随风步》使得……呃，虽然丑了点，但速度倒是爆增了一大截。有点意思啊！”
计书宝心中猛地一凛！这老头居然能看出他体内至阳之火和灵力暴走的问题？还能看出他最后是借力加速？他绝对不是普通杂役！
“前辈您……”
“别前辈不前辈的，叫我老醉头就行。”老头摆摆手，又凑近了些，鼻子抽动了两下，像是在闻什么，眼神越来越亮，“啧啧，这味儿……霸道又虚浮，像是无根之火，空烧柴薪……小子，你练的什么玩意儿？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计书宝心中惊疑不定，这老醉头神秘莫测，一语道破他的窘境，让他不由得生出一丝希望：“老……老醉头前辈，您能看出我的问题？”
“差不多吧。”老醉头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计书宝。
“你是不是得了什么至阳属性的宝贝或者传承，但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又没法有效炼化，导致阳火焚身，虚不受补？平时还得拼命压制，一旦动用灵力就容易失控，就像刚才那样？”
全中！
计书宝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这简直是知音啊！不，是救星啊！
“前辈明鉴！正是如此！晚辈实在是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还请您老人家指点一条明路！”计书宝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连忙拱手哀求，差点从石凳上滑下来给老头行个大礼。
老醉头被他这反应逗乐了，哈哈一笑，拿起酒葫芦拔开塞子。
“咕咚”灌了一大口，哈出一口浓郁的酒气，才慢悠悠道：“明路？谈不上。你这情况麻烦得很，至阳之火已根植体内，寻常功法要么无法炼化，要么反而助长火势。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又眯着眼看着计书宝：“你小子刚才胡言乱语念的那什么‘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有点意思，虽然屁用没有，但似乎是一门极其粗浅的静心法门？你试图用它来压制？”
计书宝连忙点头：“是的是的，是《清静守心篇》，只能稍微让自己死得安详点……”
“死得安详点？哈哈哈！”老醉头笑得直拍大腿，“有意思，真有意思！小子，你是个妙人！”
笑够了，他才擦擦眼角的泪花，道：
“你那静心法门等级太低，挡不住你体内的火。不过，思路勉强沾点边。既然压不住，又不能炼，或许可以试试……导出去？”
“导出去？”计书宝一愣，“怎么导？”
“比如，”老醉头眼睛瞟向热闹的演武场，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找个沙包，一边挨揍，一边把多余的阳火和混乱灵力通过挨打震散出去？当然，这只是个不成熟的想法，大概率你会被人打死，或者一边挨打一边发出更奇怪的声音……”
计书宝：“……” 这算什么办法！社死升级计划吗？
看到计书宝垮下去的脸，老醉头又嘿嘿一笑：“开个玩笑。说正经的，你这情况，或许需要一门……嗯……比较特别的炼体功法。”
“炼体功法？”计书宝疑惑，“炼体不大多是刚猛路子，不会火上浇油吗？”
“寻常炼体自然是。”老醉头神秘地摇摇头。
“但我听说过一门偏门到几乎失传的古怪炼体术，据说创功者就是个类似你这种、体内力量失衡差点爆掉的家伙。那功法不追求刚猛，反而讲究‘虚不受力，散而不凝’，通过不断震荡、分散、引导体内过剩或冲突的力量来淬炼身体，有点借力打力、化害为宝的意思。”
计书宝的眼睛瞬间亮了！这听起来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前辈！不，老醉头爷爷！您知道哪里能找到这门功法吗？”他激动地抓住老头的袖子。
老醉头被他摇得晃来晃去，慢条斯理地又喝了口酒：
“急什么？那玩意儿是不是真的存在都不好说，就算有，也不知道丢在哪个耗子洞里发霉呢。
而且，那功法据说修炼过程……嗯，比较折腾人，非常人所能忍受。”
“我能忍！再折腾也比现在这样强！”计书宝斩钉截铁，他现在可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哦？”老醉头挑了挑眉，打量了一下计书宝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显然不太相信。
“行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又给老头子我今天贡献了这么一场乐子的份上……”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块黑乎乎、沾着些许油污和酒渍的木牌，随手扔给计书宝。
“喏，拿着这个，去藏经阁后院，最西边那个堆放废弃玉简、残破功法的杂货库房，找一个叫‘库老’的闷油瓶老头。就说你是我‘酒疯子’介绍来的，想找点‘特别’的玩意儿看看。
他要是心情好，或许能让你进去淘淘。至于能不能找到那传说中的玩意儿，或者找到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计书宝手忙脚乱地接住木牌，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酒”字，还散发着浓郁的酒味。他如获至宝，紧紧攥在手里。
“多谢前辈！多谢老醉头爷爷！”他连声道谢，激动得无以复加。
“别谢太早。”老醉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那库房里的东西，十有八九都是垃圾，剩下的一成半是练了会走火入魔的，半成是没人看得懂的天书。
能不能淘到宝，全凭你的眼力和……运气。说不定你翻半天，只能找到一本《如何与你的飞剑培养感情》之类的废话秘籍呢？”
他说完，也不等计书宝回话，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溜溜达达地走远了，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角落。
计书宝握着那块温润（或者说被酒泡透了）的木牌，看着老醉头消失的方向，心脏砰砰直跳。
虽然前途未卜，希望渺茫，但这无疑是在他一片黑暗的修仙之路上，透进来的一丝微光！
藏经阁？废弃库房？特别炼体术？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依旧残留的燥热和虚弱，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无论如何，总得试试！就算找不到那炼体术，能找到一本《如何安全地自我了断》也好过现在这样！”
他再也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飞向藏经阁。
至于刚才那场让他社会性死亡的擂台赛？
呃……相比起可能到来的新机缘，丢人？暂时可以先放一放！
计书宝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尽量无视周围偶尔投来的怪异目光，揣好那块宝贝木牌，朝着藏经阁的方向，迈出了虽然有些虚浮，却带着新希望的第一步。
“书宝宝，前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