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十三年，四月初九，午时。
奉天殿，新皇登基大典即将结束，但最后出现的一幕，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文武百官和四夷使臣的目光，全都定在御座前那个由内侍呈上的楠木长盒上。
盒子里是一支通体漆黑的黑曜石箭头和一封血书，与周围的喜庆气氛完全不搭，透着一股寒意。
刚才还因新皇登基、改元“永熙”而兴奋的群臣，此刻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御座上，新皇朱见济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陛下……”
内阁首辅于谦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担忧：“此物来路不明，在大典上出现，恐怕对国运不祥。还请陛下……”
“不祥？”
朱见济抬眼打断了于谦。他的目光落在箭头上，声音平静但很有力道。
“在于少保眼中，我大明将士在外浴血奋战，传回的军情是不祥之物？”
于谦心里一惊，立刻躬身：“老臣不敢！老臣只是……”
“孤知道你的意思。”朱见济摆了摆手，让他不必再说。
他没有让人收走盒子，反而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来人。”
他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
“将那幅坤舆万国全图，给朕抬上来！”
群臣都愣住了，不明白新皇要干什么。
很快，十几名羽林卫合力抬着一副巨大的地图屏风，走上丹陛，稳稳立在御座旁边。
屏风展开，一幅包含了整个世界的地图展现在众人面前。
朱见济缓步走下丹陛，亲自来到木盒前。
他没碰那支箭头，而是从盒中另一侧的软垫上，拿起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拳头大小、闪着银白色光泽的矿石。
“诸位请看。”
朱见济举起矿石，对殿下众人朗声说道。
“此物，是东方探索舰队的一号补给船队，拼死从一个无名荒岛上带回来的。它和那支箭头，来自同一个地方。”
他看向站在文官队伍末尾、神情激动的格物院院长李泰。
“李卿，你来告诉大家，这是什么？”
李泰闻言，激动得身体微微发抖。他快步出列，对着那块矿石深深一拜，像是在看一件宝贝。
“回禀陛下！”他的声音有些尖，“臣与格物院的同仁研究此物已有数月！此物非金非银，非铜非铁！色如白银，却重过黄金，入王水而不化，非千度高温不能熔！”
“臣等查遍典籍，从未见过此物！臣等斗胆为其命名为——铂金！意为白金之王，其珍贵远在黄金之上！”
“哗——”
这话一出，朝堂上一片哗然。
比黄金还贵重的东西？那是什么宝贝！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火热，盯着朱见济手里的那块石头，呼吸都有些急促。
朱见济看着众人的反应，微微一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将铂金矿石轻轻放回盒中，走到了那幅巨大的坤舆万国全图前。
“如果朕告诉你们，在遥远的东方，连郑和宝船都未曾抵达的地方，有一片全新的大陆。那片大陆上，黄金遍地，白银满山，而这种铂金，就像路边的石头一样随处可见呢？”
朱见济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心头一震。
大殿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番话惊得有些发懵，以为自己听错了。
黄金遍地？白银满山？
这不是在说书吗？
朱见济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最后重重落在那片标注为“新大陆”，也就是后世美洲的位置。
“很多人以为，永乐年间，三宝太监七下西洋，就是我大明航海的顶点。”
“但你们不知道，”朱见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追忆，“第七次下西洋后，成祖文皇帝曾密令三宝太监，组建一支更庞大的东方探索舰队，去寻找传说中的金银山！”
“可惜，成祖文皇帝与三宝太监相继离世，那支舰队也因风暴失联，此事便成了皇家档案库里的一桩悬案。”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全场。
“但今天，这支箭头，这块铂金，向朕，向整个大明证明——”
“金银山，那片遍地财富的新大陆，是真实存在的！”
“朕今日登基，在此宣布！”朱见济的声音陡然拔高，“朕要重启永乐伟业，完成成祖未竟之志！”
“朕，将亲自督办宝船二期·金银山计划！”
“永熙元年秋，在龙江船厂和广州市舶司，建造新式宝船一百艘！招募并训练新式水师三万人！”
“永熙二年春，朕的舰队，将高挂日月龙旗，循着祖先的足迹，再次扬帆起航！去拥抱那个本该属于我们，却被我们错过了百年的新世界！”
这番话瞬间点燃了殿内众人的情绪。
那些年轻的武将们个个面色涨红，恨不得立刻就去船厂报到。而于谦等老臣，震惊过后，眼中也透出激动。
这才是大明君王该有的气魄！
然而，朱见济接下来的话，却让那些同样激动的四夷使臣们，陷入了狂喜。
“不过，与先辈不同。”
朱见济的语气缓和下来，他看了一眼那些藩属国使臣，微笑着说：
“此次远航，只为贸易与发现。”
“朕知道，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船队，这些年一直在寻找通往东方的航线，想用武力掠夺财富。那是野蛮人的做法，不是我天朝所为。”
“朕今日，在此向所有大明的贸易伙伴们，发出邀请！”
“无论是马六甲的苏丹，暹罗的国王，还是远在泰西的葡萄牙朋友。只要你们愿意，都可以派你们的商人、学者、航海家，加入朕的金银山计划！”
“你们可以出资，可以出船，也可以出人！此行发现的新航路、开拓的新商埠，获得的所有财富，都可以按照诸位的投资比例进行分红！”
“朕要建立的，是一个以我大明为核心，所有兄弟之邦共同富裕的全球贸易网！”
“朕，愿与诸位，共享这片星辰大海！”
这番话带来的冲击，比发现新大陆还要大！
台下的使臣们全都坐不住了。
共享？
投资分红？
共同富裕？
这些他们从未听过的词，组合在一起，给他们画出了一幅无法抗拒的，充满黄金白银的美梦。
“我的上帝！”葡萄牙使臣激动得站了起来，在胸口划着十字，嘴里念叨着：“这位东方的皇帝陛下……他想做的，是全世界的董事长啊！”
“发了！发了！”暹罗王子一把抓住旁边真腊使臣的胳膊，满脸通红，“你听到了吗？我们也能分一份！快！回去立刻告诉父王，就是砸锅卖铁，我们也要挤进这个金银山计划！”
就连角落里一直坐立不安的日本使臣陶兴房，此刻也浑身发抖。他知道，自己献上的情报，是他和他身后的大内氏，能得到的最大机会！
一时间，整个奉天殿的气氛都变了。
所有使臣眼中都闪烁着热切的光芒。他们再看御座上那个年轻的皇帝时，眼神里只剩下了崇拜。
这位年轻的帝王，用一场大捷立威，又用一个巨大的利益蓝图，将所有人都绑在了自己的船上。
一个由大明主导的时代，在永熙皇帝登基的第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
深夜，乾清宫，御书房。
周围一片寂静。
朱见济独自坐在灯下，手里把玩着那支黑曜石箭头。
箭头入手冰凉，上面雕刻着一种他看不懂的蛇形闪电花纹。其工艺之精湛，连宫里最好的工匠也做不出来。
这绝不是什么土着部落能造出的东西。
白天那番话是说给天下人听的。只有他自己清楚，那座金银山上，除了财富，还盘踞着一股比西班牙人更强、也更神秘的势力。
他的手指，在那个花纹上缓缓摩挲着。
不知为何，这花纹的触感，让他感到一种熟悉。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小禄子！”
“奴婢在！”小禄子立刻从暗处闪身出来。
“速去西厂绝密档案库，将当年剿灭曹吉祥余党时，从无生教一名大祭司身上搜出的那柄黑曜石匕首的图样，给朕取来！”
“遵命！”
一炷香后，小禄子将一份泛黄的图纸呈现在朱见济面前。
朱见济的目光凝固了。
图纸上画着一柄造型古朴的匕首，材质也是黑曜石。
而在匕首的护手处，雕刻着一个与他手中箭头上一模一样的蛇形闪电花纹！
朱见济心中一凛。
一支在万里之外，全灭了自己探索舰队的神秘势力。
一个盘踞在帝国腹地，难以根除的邪教。
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