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风跟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还有隐隐的兴奋。
江湖手段,对付江湖败类,有时比官家律法更直接,更有效。
两人身影没入黑暗。
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
清源县迎来新的一天,表面依旧平静。
地点是清源县外一座废弃的砖窑,位置偏僻,窑洞深邃曲折,易守难攻。
喻万春和李南风赶到时,天色已蒙蒙亮。
杨五等人正焦急等待,见二人平安归来,均是松了口气。
杨大派回的兄弟也到了,带来了景安镇的消息。
杨大见喻万春已来,长吁一口气便开始汇报,“福来客栈后巷第三进独院,今早天没亮就有三辆带棚的骡车进去,卸了些箱笼,隐约听到有女子哭骂声,很快被制止。”
“盯到辰时初,一个穿绸衫、留两撇鼠须、左颊有颗黑痣的瘦高个男子,带着两个精悍随从进了院子,再没出来。特征与金老三描述的‘过山风’有七八分像。那院子防守颇严,明暗哨都有,我们没敢靠太近。”
“女子哭骂声……”喻万春沉吟,“看来这位‘风爷’不只是拐卖孩童,还兼着逼良为娼的勾当。事不宜迟,必须立刻动手,趁他以为高枕无忧之时。”
他看向众人,“这次,我们得换张脸。”
喻万春找来了简易的易容之物,锅底灰、胶泥、粗麻、一些草药汁液。他已有经验,对着水盆,不多时,镜中便出现了一张截然不同的脸。
肤色蜡黄,颧骨似乎高了些,右颊多了道扭曲的旧疤,眉毛粗乱,眼神浑浊中带着一股市井泼皮的狠戾。
他换了身半旧不新的粗布劲装,脚踩破靴,腰后别了把无鞘的砍柴刀,活脱脱一个行走江湖、刀头舔血的滚刀肉形象。
“从现在起,大家叫我雷克赛。”他的声音也变了,沙哑中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油滑,“听说景安镇有个叫‘过山风’的,专干没屁眼的买卖,拐孩子,逼娘们,老子看不惯。今天就去替天行道,劫他的财,救他的人,顺便……问点事。”
杨五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若非亲眼所见,绝难相信眼前这喻万春就是他们那位沉稳睿智的先生。
“先生……不,雷爷,您这手法……”李南风咂舌。
“江湖小技。”喻万春咧嘴一笑,露出被草药汁染得微黄的牙齿,那笑容透着十足的痞气,“杨五,你带兄弟们在砖窑留守,接应杨大撤回来的人。若听到景安镇方向有大的乱子,或者我们一天一夜未归,立刻带着所有证据和孩子,想办法离开清源县,去府城。”
杨五重重抱拳,“先生……保重!”
喻万春不再多言,与李南风对视一眼,两人牵出两匹不起眼的骡子,翻身上去,嘚嘚驶出废弃砖窑,融入清晨稀薄的雾气里,直奔景安镇。
景安镇距离清源县不过三十余里,骡脚程慢,却也赶在巳时前后到了镇外。
与杨大留下的暗哨接上头,确认那瘦高个‘过山风’仍在独院内,且似乎心情不错,还叫人送了酒菜进去。
喻万春仔细听了独院周边的地形和哨位布置,心中有了计较。
他让暗哨继续在外围警戒、传递消息,自己则带着李南风,大摇大摆地朝着福来客栈后巷走去。
两人专挑人多眼杂的早市穿行,喻万春甚至顺手从一个摊子上摸了两个烧饼,扔给摊主几个铜板,骂骂咧咧地说饼不够脆,十足的地痞做派。
李南风则低着头,紧紧跟着,手始终不离腰间用布包裹的朴刀柄。
来到后巷,果然僻静许多。
第三进独院青砖黑瓦,院墙比别家高出尺许,两扇黑漆木门紧闭,门楣无匾,透着股生人勿近的阴沉。
喻万春走到门前,也不敲门,抬脚就踹!
“嘭!”一声闷响,门没开,倒是惊动了里面。
“谁啊?找死啊!”门内传来粗鲁的喝骂,脚步声响起。
“开门!收债的!”喻万春扯着嗓子喊,声音蛮横,“欠了老子三十两雪花银,躲这儿就当没事了?再不开门,老子把你这破门拆了当柴烧!”
里面的人显然没料到这一出,愣了一下,门闩响动,拉开一条缝,露出半张警惕的脸,“收什么债?找错门了!快滚!”
“错你娘!”喻万春趁其不备,猛地用力一撞,同时李南风闪电般出手,从门缝里扣住那人手腕一扭一送,那人“哎哟”一声就被拽了出来,还没看清来人,就被李南风一掌切在颈侧,软倒在地。
两人闪身入门,反手将门关上插好。
院子不小,迎面是个照壁,绕过照壁,只见院内站着两个正在练把式的汉子,听到动静都看了过来,脸上露出惊愕。
“你们什么人?怎么进来的?”其中一个反应过来,厉声喝道,伸手就去摸腰间的短棍。
“要你命的人!”喻万春怪笑一声,毫不废话,拔出身后的砍柴刀就扑了上去,动作看似毫无章法,却又快又狠,直取对方面门。
那汉子匆忙招架,竟被这泼皮般的打法逼得手忙脚乱。
李南风更不怠慢,朴刀出鞘,寒光一闪,已然迎上另一人。
他的刀法简洁凌厉,毫无花哨,三招两式就逼得对手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这边的打斗惊动了正房和厢房。正房门开,那瘦高个、鼠须黑痣的‘过山风’探出头来,脸上带着酒后的红晕,一见院中情形,脸色骤变,转身就往屋里跑,显然是想拿兵器或者从后门逃走。
厢房里也冲出三四个打手,叫骂着加入战团。
“堵住正房!别让那耗子跑了!”喻万春大喊,砍柴刀舞得呼呼生风,仗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硬是缠住了两个打手。
李南风闻言,刀势陡然加快,一招逼退眼前之敌,身形如鹞子般掠向正房门口,恰好截住了‘过山风’的去路。
‘过山风’见去路被堵,眼中凶光一闪,竟从袖中滑出一柄匕首,反手就刺向李南风小腹,招式阴毒。
李南风朴刀一格,“铛”的一声,匕首被震开。
‘过山风’手腕发麻,心知遇上硬茬子,张口欲喊,李南风已一脚踹在他膝弯,同时刀背狠狠砸在他持匕的手腕上。
‘过山风’痛呼一声,匕首脱手,人也踉跄跪倒。李南风顺势上前,刀锋已架在他脖颈上,冷声道,“再动,死。”
这时,院中的打斗也接近尾声。
喻万春对面两个打手一个被砍伤大腿倒地呻吟,一个被他一脚踹中胸口,昏死过去。
厢房出来的几个,也被李南风先前解决的、以及闻声从暗处赶来的杨大配合迅速放倒。
整个过程不过片刻。
独院内,‘过山风’及其手下七八人,全被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