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后讨要郑氏之事顺利得超乎想象,江逸风心中正自松了口气,未及多言,便听殿外礼官高唱:“吉时已至——狩猎伊始——请天后御驾亲启!”
武则天闻言,凤目之中闪过锐光,笑道:“江卿,且随朕同行,共观儿郎们身手。”言罢,在一众宫女内侍的簇拥下,步出龙鳞宫。
宫外广场之上,参与狩猎的宗室子弟、文武官员及各藩国使节已按序肃立,旌旗猎猎,人马嘶鸣,气氛热烈而肃杀。一场盛大的皇家狩猎仪式即将开始。
首先便是“示射礼”。
依照古制,天子或代表天子的最高统治者需射出第一箭,以昭示武德,祈求丰收。
内侍省早已备好一张装饰华丽、力道适中的御用柘木弓,并精选了一只温驯肥硕的白兔,置于数十步之外的草甸上。
武则天接过弓箭,并未多做姿态,她久经历练,于骑射一道并非全然生疏。
但见她凝神静气,挽弓如月,动作流畅而不失威仪。“嗖”的一声,雕翎箭离弦而出,虽未命中那白兔,却也是紧贴其耳畔掠过,将那兔子惊得窜入草丛。
“天后神射!”
周遭顿时响起一片恰到好处的欢呼颂扬之声。
无论真心与否,天后的威仪与象征性的第一箭,已为此次春狩拉开了序幕。
武则天淡然一笑,将弓交还内侍,朗声道:“众卿自便,各显身手,以获多者为胜,朕自有重赏。”
号角再次长鸣,早已按捺不住的青年才俊、武将勋贵们纷纷呼喝着策马扬鞭,如同开闸洪流般涌入广阔的苑囿猎场之中,马蹄声如雷动,场面一时极为壮观。
江逸风因方才伴驾在天后身侧,其坐骑与弓刀皆留存于宫外千牛卫处,此刻便顺理成章地留在了武则天身边。
武则天亦乐得有他相伴闲聊,便与江逸风,以及同样未下场狩猎的宰相戴至德、礼部尚书许敬宗等数位老臣,缓步登上了观猎台,凭栏远眺,品评着远处驰骋射猎的身影,时而点评几句,气氛看似轻松融洽。
聊及西域风物、边关贸易时,江逸风见解独到,引得武则天频频颔首,几位大臣亦不时附和。
正值此时,两名身着普通宫女服饰的女子,低眉顺眼地捧着茶点香炉,悄步登上观猎台,向御前走来。
江逸风正与天后说话,傩面下的目光习惯性地一扫而过。
这一扫之下,他心中猛地一凛。
这两名宫女步伐沉稳,气息内敛,指关节略粗,尤其是捧盘的那只手,稳定得异乎寻常,绝非寻常深宫女子所能有——皆是身负武功之辈,且功底不弱。
他眼角余光迅速扫视四周,女官阿萝领着十名精锐禁军,按制守在观猎台下方约十步之外。
而台上,除了他们几位大臣和少数内侍,并无其他护卫。
电光火石间,那两名宫女已近前五步。
江逸风不及细想,几乎是本能地向前踏出一步,看似自然地调整了一下站立的位置,恰好用半个身子隐隐将武则天护在了侧后方,同时口中继续说着方才的话题,语气却已暗中绷紧。
就在一名宫女将茶盘递出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宫女手腕猛地一翻,茶盘连同点心劈头盖脸砸向近前的宰相戴至德。
同时,她另一只手迅如闪电般自发髻中抽出一根乌沉沉的金簪,簪尖闪烁着诡异的蓝芒,带着一股锐风,直刺武则天咽喉。
其势狠辣刁钻,显是蓄谋已久,务求一击毙命,——那簪尖淬的,正是见血封喉的乌头汁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