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赤蝎那阴冷的杀机,以及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致命攻击,晏紫苏明白,任何解释在此刻都已是徒劳。
她凄然一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自嘲与冰冷的决绝。
既然被当作战场上的棋子,那便用最极端的方式,下完这最后一步。
既然被视作邀功的工具,那便燃烧自己,演出一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好戏”。
她必须用自己的方式,来“证明”清白。
下一刻,晏紫苏猛地一咬舌尖,一口殷红的本命精血,如血雾般喷洒在她那柄紫光缭绕的长剑之上。
她白皙的双手在胸前快速结成一个诡异而复杂的法印,口中念出晦涩沙哑的咒文:
“以我精血,燃我魔魂……血燃术!”
嗡!
那口精血仿佛被点燃的滚油,在剑身上瞬间化为妖异的紫黑色火焰,疯狂燃烧。一股远超之前的恐怖气息,以一种自残式的姿态,从她体内轰然爆发!
她的修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攀升,瞬间冲破了凝气五层的桎梏,一路疯涨,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堪比副舵主赤蝎的凝气期六层境界!
与此同时,她的脸色也变得惨白如纸,仿佛全身的生命力都被这一剑所抽空。
角落里的赤蝎看到这一幕,眼中那抹浓烈的杀机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贪婪与了然。他当然知道这种秘法,也知道这是白骨夫人最喜欢看到的“忠诚”。
在他看来,晏紫苏这条被逼到绝路的“狗”,终于开始燃烧自己来取悦主人了。
“都住手。”赤蝎挥了挥手,制止了其他教众的攻击,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让她自己来,我倒要看看,夫人的眼光究竟如何。”
得到了命令的教众们纷纷后撤,形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冷漠地注视着场中。
“陆冥!”
晏紫苏一声厉喝,声音因力量的暴涨而变得尖锐。她身形一晃,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紫色闪电,瞬间冲破了教众们方才的攻击圈,直扑已被数道法术击中、正勉力支撑的陆冥。
太快了!
陆冥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混杂着血腥与暴戾的剑压已扑面而来。晏紫苏的速度与力量,在“血燃术”的加持下,已经完全碾压了他。
铛!铛!铛!
剑与剑的碰撞声变得密集而急促。陆冥被逼得节节败退,每一次格挡都震得他虎口欲裂,身上不断增添着新的伤口。那紫黑色的剑气仿佛活物,擦身而过便能带起一串血珠。
他被彻底压制,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在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陆冥惊骇地发现了一丝诡异的违和感。
晏紫苏的每一剑都看似招招致命,剑剑都冲着他的要害而来。可不知为何,这些攻击总在以一种极其隐晦、极其刁钻的方式,将他从血池祭坛的正中心,一步步地……逼向溶洞的边缘。
那个方向,靠近一条布满碎石、早已废弃的矿道。
这引导是如此的巧妙,若非陆冥自小便在这些复杂的矿道中穿梭,对地形有着野兽般的直觉,他根本无法从这致命的杀机中,察觉到那份无声的指引。
难道……
一个疯狂的念头刚刚在他脑海中升起。
晏紫苏已经将他逼到了预定的位置——那片看似坚固的石壁之前。
她停下了攻击,高高举起了燃烧着紫黑色魔焰的长剑。她那惨白如纸的脸上,一双美丽的眼眸深深地看了陆冥一眼。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歉意,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同归于尽般的决绝。
她汇集了“血燃术”燃烧殆尽前的全部余力,娇小的身躯中爆发出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威势。
“死吧!”
伴随着一声仿佛要撕裂灵魂的尖啸,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大紫黑色剑芒,轰然斩落!
剑芒所指,正是避无可避的陆冥本人。
但其磅礴无比的剑压,却也将他身后那片巨大的、看似坚固的岩壁,一同笼罩了进去!
这一击,仿佛要将他与整片山壁,彻底粉碎。
那遮天蔽日的紫黑色剑芒,携着足以粉碎一切的威势轰然斩落。
死亡的气息是如此真实,陆冥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停止了跳动。他体内的《焚骨魔心经》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疯狂运转,准备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然而,就在那剑芒即将触及他眉心的前一刹那,时间仿佛被拉长。
他清晰地看见,晏紫苏那双因燃烧生命而黯淡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抹深藏的歉意与不舍,以及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同归于尽般的决绝。
紧接着,那道庞大无比的剑芒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一道极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剑气,如同毒蛇吐信,从主剑芒中分流而出,擦着陆冥的身体斩过。它并非为了杀戮,而是为了推送!
“噗!”
陆冥如遭重锤,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被这股精准受控的力量狠狠地轰向身后的石壁。
与此同时,那道失去了细微分支的主剑芒,以毫厘之差,越过他的头顶,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他身后的岩体之上!
轰隆——!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让整个地下溶洞都为之剧烈颤抖。
那片被陆冥视为绝路的、看似坚不可摧的巨大石壁,在晏紫苏这燃烧了全部生命力的一击下,竟如同脆弱的沙雕般瞬间分崩离析!
无数碎石向四面八方激射,掀起漫天烟尘,完美地掩盖了一切。
一个深不见底、充满了陈腐与死寂气息的废弃矿道入口,赫然出现在崩塌的石壁之后!
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将尚在半空的陆冥彻底吞没,如同一片落叶般,将他掀飞进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剧痛席卷全身,但他死死咬着牙,强行扭过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望向外面。
在渐渐弥漫的烟尘中,他看到晏紫苏的身影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血燃术”的代价,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她的目光,最后一次投向这片崩塌的洞口方向,眼神复杂得如同交织的蛛网,有释然,有担忧,更多的却是无尽的悲哀。
下一刻,一只戴着甲壳手套的手从旁伸出,一把抓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胳膊。
是赤蝎。
矿道因刚才的剧烈爆炸而不断晃动,头顶簌簌地落下大小不一的碎石,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塌方。
陆冥躺在冰冷而潮湿的泥地上,身体的每一寸骨骼都在哀鸣,五脏六腑仿佛错了位。可他的心中,却前所未有的一片清明。
从重逢时那看似狠辣的攻击,却总将他逼向角落;到神识交汇时,窥见她识海中那万魂噬心的无尽酷刑;再到这最后一击堪称“失误”的精准推送……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豁然贯通。
她从未背叛。
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所有人的监视下,在绝望的深渊里,为他凿出了一线生机。
那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心脏,第一次被一种滚烫的、名为“拯救”的焦灼感所包裹。他不仅要复仇,更要想尽一切办法,将她从这无边的苦海中拉出来!
就在这时,从矿道更深邃的黑暗中,隐约传来一声非人的、充满了暴戾与饥渴的嘶吼。
这绝处逢生的背后,还隐藏着新的、未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