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骤然悬空带来的失重感让沈知意瞬间惊醒,她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试图摆脱这令人不安的禁锢。
“别乱动!”一声清亮却带着不耐的低吼从下方传来,带着浓重的苗音口音。她们正悬在绳梯中间,这一挣扎使得两人在半空中剧烈地摇晃了几下,绳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碎石和泥土簌簌落下,险些一同坠回那绝望的深渊。
沈知意僵住了,这声音……是卓瑶?
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只能看到卓瑶墨色的发顶和紧绷的下颌线。这个看似瘦小的苗族少女,竟有着惊人的力气,扛着她这样一个成年人,攀爬的动作依旧稳而迅速。
胃部被坚硬的肩膀顶得生疼,加上这种头朝下的狼狈姿势,让沈知意倍感难堪,她虚弱地开口:“你……你怎么……”
“闭嘴!”卓瑶粗暴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焦灼和一丝愤懑,“大祭司醒了!寨子里出事了,他让我来,带你走!”
乌执醒了?寨子出事?沈知意昏沉的脑袋捕捉到这几个关键词,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他让你带我去哪儿?寨子里到底怎么了?你等等,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是关于沈荆……”
卓瑶不再理会她,加快速度,几下便攀上了坑顶,毫不怜惜地将沈知意往地上一放。
“呃……”沈知意双腿虚软如泥,在高烧和长时间浸泡下早已失去知觉,一接触地面便不受控制地跪倒下去,冰冷的泥土透过湿透的衣物刺痛皮肤。她强忍着眩晕,用手撑住地面,急促地说道:“是沈荆!是他杀了表哥,他利用我重伤乌执,他一定有更大的阴谋!他想得到一件非常珍贵的东西……你们一定要提防他!”
卓瑶看着她这副狼狈虚弱却还在努力传递消息的样子,眼神复杂,最终化为更深的怒气,她咬牙切齿,汉话说得磕绊却字字带着恨意:“都是因为,沈荆!还有你们这些,外来的人!寨子才会……才会变成这样!”
沈知意撑在地上的手臂微微颤抖,耳朵里嗡嗡作响,卓瑶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幕传来,模糊不清。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视线努力聚焦在卓瑶脸上:“寨子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记得沈荆那志在必得的语气,他想要的东西,需要乌执活着,且远比那棵神树更珍贵。
“他……他在我们的水源里,下了毒!”卓瑶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圈瞬间红了,泪水在里面打着转,“现在,寨子里好多人,中了蛊毒,却没有力气驱蛊!沈荆不见了!都是你们……你们这些外人,都是骗子!巴代雄明明知道,还……还偏要喜欢你,心甘情愿被你骗,被你伤!”
她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语无伦次地控诉着:“那个汉人货郎,骗了我阿姐,害她死了,连第二个孩子也没保住!现在沈荆勾结外人,你又伤了巴代雄!没有了巴代雄的力量守护寨子,那些穿着铁壳子的外人就……就毫无顾忌地闯了进来!他们来找你!我本来想拿你去威胁他们,可是巴代雄……他不同意!他还要我,来救你走!” 最后的“救你走”三个字,她说得极其不甘,却又带着一丝无法违背的敬畏。
沈知意的大脑被这一连串的信息冲击得一片混乱。寨子被外人入侵?水源被下毒,失去抵抗力?铁甲士兵……是朝廷的人?沈荆勾结的,竟然是……
“快点!起来跟我走!”卓瑶抹了把眼泪,伸手就要去拽沈知意。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沈知意手臂的瞬间——
“嗖!”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带着凌厉的风声,精准地射中了卓瑶的肩膀!箭矢的力道让她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被带得踉跄几步,重重摔倒在地。
紧接着,是战马受惊的嘶鸣声,狂乱地响起,马蹄踏地的声音如同擂鼓。狂风卷起地面的尘土和枯叶,迷得人睁不开眼。
沈知意惊愕地抬头,逆着刺目的光线,她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车门洞开。马车周围,肃立着一圈身穿灰色冰冷盔甲、手持兵刃的士兵,杀气凛然。而站在马车前方,手持一把精致长弓,身着锦绣朝服,面容俊朗却毫无表情的,正是——
梁家三公子,梁仕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