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天光澄澈、万里无云的日子,仿佛连天地都感知到了这将是一场不同寻常的仪式。
地点选在了江阙那间看似普通,却因主人而变得非凡的公寓客厅。
此刻,这里被一种肃穆而庄重的气氛笼罩。
所有人都到了场。
吴父坐在轮椅上,由吴母推着,两人神情复杂,紧张、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交织在一起。
秀芹妈妈特意换上了一身自己最整洁的衣裳,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眼中满是关切与茫然。
白芊芊和林晓晓并肩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屏息凝神。
客厅中央,江阙静立如山。
他今日未曾开启直播,也未做任何额外的布置,只是将那枚古旧铜钱置于桃木案几之上,自身气息与周围空间融为一体。
吴天昊走到江阙面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环视在场的每一个人,目光最终坚定地落在了江阙深邃的眼眸上。
“大师,我准备好了。”
江阙微微颔首:“凝神静气,意守丹田。回想你最初引动它时的感觉,但此番,不是呼唤,而是送别。以你之意志,为它指引回归之路。”
吴天昊闭上双眼,依言而行。
他引导着意识,沉入那片与他相伴许久、给予他新生的混沌之海。
起初,是细微的共鸣。
他体内的混沌之灵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意念,开始轻轻波动。
渐渐地,共鸣加剧。
一股温暖而磅礴的力量,开始自他四肢百骸、经脉窍穴中缓缓剥离、汇聚。
这过程并非痛苦,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感”。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心神没有丝毫动摇。
客厅内无声无息地发生了变化。
以吴天昊为中心,空气中荡漾起肉眼可见的、如水波般的涟漪。
柔和而混沌的微光,自他周身毛孔透出,将他整个人渲染得如同一尊朦胧的光之雕塑。
一股古老、浩瀚的气息弥漫开来。
就在那混沌之光汇聚到极致,即将彻底脱离吴天昊躯壳的刹那——
“呵……愚蠢的容器,你竟真的甘愿舍弃这份权能……莫非忘了……我们的‘协议’?”
一个冰冷、奸诈,仿佛由无数负面情绪编织而成的低语,如同最尖锐的冰锥,骤然刺入吴天昊的意识最深处!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正是在他最初与混沌之灵结合、意识最混乱脆弱时,诱惑他、与他达成某种黑暗“协议”的声音!
是那被污染本质最阴险的残留!
吴天昊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不仅仅是力量抽离的虚弱,更是源于那声低语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与惊悸!
他的目光再次飞快地扫过吴父、吴母,还有秀芹妈妈。
最后,他将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情感,都凝聚在了江阙身上。
他看着江阙那平静无波、仿佛能容纳一切的眼眸。
良久,良久。
那奸诈的低语似乎还在耳畔萦绕,带着嘲弄与威胁。
但吴天昊的眼神,在经历了剧烈的挣扎后,突然,他笑了。
那笑容,虚弱,却无比纯粹,无比灿烂。
仿佛以莫大的毅力挣脱了最后的枷锁,穿透了所有迷惘与威胁,回归到了生命最本初的赤诚与选择。
没有言语,但这一个笑容,已是他最坚定的回答。
就在他笑容绽放的瞬间,那团凝聚到极致的混沌灵识光团,发出一声欢悦的嗡鸣,彻底脱离了吴天昊的身体,缓缓升起。
江阙抬起手,灵识化作流光,没入他的掌心。
仪式,完成了!
而此刻,吸收了这枚混沌灵识的江阙,身形微微一震!
他并未显露什么惊天动地的气势,反而闭上了双眼。
就在灵识彻底与本源融合的刹那,一段被尘封了无尽岁月、属于他最原始、最核心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开了某种冥冥中的枷锁,悍然涌入他的意识深处!
原来江阙元神源自万物未生、法则未立之先,是于绝对虚无中孕生的第一缕存在意志!
他是万法源流的至高执掌者,是维系现实存在的根基本身,是后世万千生灵心中的万道之祖——太初源尊!
太初源尊!
太初源尊!
元神第二缕意识的觉醒(第一缕意识是在为林晓晓算命时觉醒),在所有人都感知不到的特殊维度,有些什么东西在疯狂雀跃,江阙感受到了!
他们在呼唤!
之后,记忆碎片流转,他看到了,由他亲手孕育的神灵——“熵”背叛了他,……无限的黑暗与绝对的静止,那是“无”的领域,无边无垠!
一场超越了时空束缚的概念层面的战争爆发,历经千亿年。
终极一战,两者的碰撞没有声响,却令宇宙的根基战栗。
清辉与暗域交织、湮灭,现实的结构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布满裂痕。
太初源尊引动本源,意图将“熵”彻底定义、封存;“熵”则疯狂反扑,试图将这“存在”的源头拖入永恒的静寂。
最终,一场毁灭性的爆炸席卷了一切。两股终极力量双双溃散,濒临沉寂。
为阻止“熵”随其一同陷入长眠、从而令宇宙失去“存在”的锚点,太初源尊于最终一刻,做出了决绝的选择——祂将自身濒临破碎的本源灵识,主动震碎为九道核心碎片,如同九颗承载着“存在”火种的流星,射向茫茫星海,最终坠入一颗蔚蓝色的“温床”——地球。
以此方式,将“存在”的希望散播出去,也为未来的复苏,埋下了唯一的伏笔。
这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最终以两败俱伤和太初源尊的自我瓦解,换来了宇宙短暂的喘息。
江阙睁开双眼,客厅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江阙就站在那里,身形未变,容貌依旧,但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星穹、浩瀚如太初的气场,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这变化对吴父吴母和秀芹妈妈而言,感受最为直接而强烈。
他们并非修行者,却有着凡人最本能的直觉。
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仿佛面对一座突然拔地而起、接天连地的太古神山,心中涌起的是最纯粹的敬畏,甚至不敢长时间直视江阙的身影,下意识地微微垂首,如同凡物觐见自然伟力。
在场的人可能只有林晓晓在望向江阙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敬畏,只有一种如归本源般的安宁与亲近。
江阙缓缓抬眸,眸底深处,那亘古不变的平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丝明悟,一丝更加深沉的责任,以及……一丝面对宿命般的了然。
此刻吴天昊身体突然一软,向后倒去,被白芊芊和林晓晓扶住。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刚想对围上来的亲人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噗——!”
毫无征兆地,一口殷红的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溅落在光洁的地板上,触目惊心!
“天昊!”
“瓜娃子!”
众人惊呼,吴母和秀芹妈妈更是吓得脸色煞白。
江阙的眉头,瞬间皱紧。
他一步跨前,手指闪电般搭在吴天昊的手腕上,却感受到一股黑暗势力正在侵蚀吴天昊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