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骨关一役,虽成功击退黑袍人及其傀儡,夺回阴钥,更意外促使叶冷轩觉醒阳钥,修为臻至化神,但联军众人心头却无多少喜悦,反而笼罩着一层更深的阴霾。
黑袍人来去诡秘,手段层出不穷,其真正目的与身份依旧迷雾重重。
在焚骨关稍作休整,确认枯骨原短期内不会再有大规模异动后,叶冷轩便与沐星澜等人告别,准备即刻返回璇玑阁。
临行前,沐星澜将他送至关外,仔细替他理了理稍有凌乱的衣襟,紫眸中带着不加掩饰的牵挂
“回去后,一切小心。宗门内部……未必安稳。”她低声叮嘱,指尖拂过他心口阳钥留下的淡淡印记,“这东西太过惹眼,恐怕会引来更多觊觎。”
叶冷轩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目光坚定而温柔:“我明白。你放心,如今我已非吴下阿蒙,自有分寸。你在幽阙,亦要当心,黑袍人此次失利,恐会迁怒于幽阙。”
“他若敢来,我自有‘厚礼’相待。”沐星澜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随即又正色道,“若有急事,随时联系。风知意和苏轻尘他们会暂时留在幽阙帮忙。”
“好。”叶冷轩深深看她一眼,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等我回来。”
两人依依惜别后,叶冷轩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径直朝着璇玑阁方向疾驰而去。而沐星澜则返回关内,与风知意、苏轻尘、月凝霜等人商议后续布防与探查之事。
与此同时,璇玑阁内,云婉清的日子却并不好过。
自那日从寂灭渊归来,亲眼目睹同门师弟师妹被邪术控制、形如傀儡的可怖模样,又亲耳听到小芽指认那“假假的金色光”可能与宗门有关后,她心中那由父亲和宗门构筑的、非黑即白的世界,已然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叶冷轩对沐星澜的维护、父亲看似关切实则打探的询问、以及那些同门空洞的眼神……每一种景象都像一根针,扎得她坐立难安。
“不会的……爹爹是执法长老,一生正气凛然,嫉恶如仇,他怎么可能与黑袍人有关?定是那沐星澜和那小妖女蛊惑了叶师兄,又用了什么诡计误导了大家……”
她喃喃自语,试图用过往的认知来说服自己,可心底那份不安却如同野草般疯长。
她想起父亲云隐子平日里温和慈祥的笑容,想起他对自己的百般宠爱,心头的疑虑便减轻一分。可当她想起父亲几次三番对沐星澜毫不掩饰的厌恶,以及有意无意引导她敌视沐星澜的言语,那疑虑便又沉重一分。
“不行,我不能自己胡乱猜疑爹爹!”云婉清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要自己去看看!爹爹的书房我最熟悉,若真有什么……定然能找到证据证明爹爹的清白!若是没有……那我也可以彻底安心了。”
她抱着这样一丝侥幸与自我安慰,趁着云隐子前往主殿与清虚真人及其他长老议事的空档,悄悄来到了“隐云轩”。
隐云轩依旧如往常般清幽雅致,竹影婆娑,茶香隐隐。云婉清轻车熟路地穿过前厅,来到云隐子平日处理事务的书房。
书房内陈设简洁,书架上多是道经典籍与宗门律法,桌案上笔墨纸砚摆放整齐,看不出任何异常。
云婉清仔细地检查着书架、抽屉、甚至墙壁上的挂画,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既希望能找到些什么来印证自己的怀疑(尽管她不愿承认),又害怕真的找到什么,那将意味着她信仰的崩塌。
一番搜寻,一无所获。云婉清松了口气,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是我多心了,爹爹他……”
她话音未落,目光无意间扫过靠墙摆放的一个看似普通的博古架。架子上陈列着一些奇石、盆景,其中一盆青翠的云竹似乎有些歪斜。
她记得父亲素来喜爱这盆云竹,每日都会亲自打理,绝不会任由它歪倒。
鬼使神差地,她走上前,伸手想去将云竹扶正。然而,当她手指触碰到花盆底部时,却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以及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凸起。
她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起。在云婉清惊愕的目光中,那面看似浑然一体的墙壁,竟无声无息地向侧方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入口!一股混合着陈旧书卷与某种阴冷气息的味道,从入口内隐隐传出。
云婉清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又瞬间冰冷下去。她僵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爹爹的书房里……竟然真的有密室!
强烈的恐惧与好奇心驱使着她。她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迈步踏入了那幽暗的入口。
入口后方是一段向下的石阶,石阶尽头,是一间并不算宽敞的密室。墙壁上镶嵌着几颗散发着幽冷白光的夜明珠,照亮了室内的景象。
当云婉清看清密室内的陈设时,她如遭雷击,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密室两侧是高大的书架,但上面摆放的,绝非什么道经典籍!而是一卷卷材质古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兽皮或骨片卷轴,封面上的字迹扭曲诡异,赫然是《万灵血祭录》、《九幽引煞篇》、《窃天秘录》……等等光听名字就令人毛骨悚然的上古邪阵与禁术古籍!
而正中央的石桌上,更是平铺着一张绘制精细、结构繁复无比的阵图。那阵图以暗红色的线条勾勒,核心处是一个狰狞的吞噬符文,周围环绕着无数扭曲的生灵魂魄虚影,磅礴的怨煞之气几乎要透纸而出!
阵图旁边,还散落着一些笔记,上面是云隐子熟悉的笔迹,记录着阵法推演所需的能量、节点以及……某种“钥匙”的引导方式。
那阵图,云婉清曾在宗门秘录的禁忌篇中见过类似的描绘——正是那足以吞噬生灵、逆转阴阳的绝世凶阵,“噬灵幽阵”的完整构造图!
“不……不可能……”云婉清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书架上,发出一声闷响。她脸色惨白如纸,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父亲的书房密室里,藏满了上古邪阵的典籍,还在研究噬灵幽阵!小芽说的“冰冷老爷爷”的气息,叶师兄怀疑宗门内部有鬼……
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与眼前这铁一般的证据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裂!
那个平日里温文尔雅、慈眉善目、被所有弟子敬仰的执法长老,背地里竟然在研究这等灭绝人性的邪阵?那黑袍人……那一次次挑动正魔纷争、制造无数杀孽的黑袍人,难道真的……与父亲有关?
巨大的恐惧和背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不敢想,也不愿想!这是她的父亲啊!从小到大将她视若珍宝的父亲!
她扶着书架,大口喘息着,试图平复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目光再次落到那张噬灵幽阵的图纸上,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不能留在这里!必须拿走证据!
她颤抖着手,强忍着那股令人作呕的邪气,迅速将石桌上那张最核心的噬灵幽阵图纸卷起,又从旁边抽了一张看起来不太起眼的辅助阵图副本塞入怀中。她不敢多留,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密室,按照记忆按动机关,将那面墙壁恢复原状。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云婉清感觉自己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怀中的图纸仿佛烙铁一般滚烫,提醒着她刚才所见的一切并非噩梦。
她该怎么办?
直接去质问父亲?她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场景。
告诉叶师兄或者掌门师伯?可万一……万一是误会呢?万一父亲有什么苦衷呢?
对,苦衷!父亲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他或许……是为了研究如何破解此阵?毕竟他是执法长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这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般被她紧紧抓住。她努力说服自己,对,一定是这样!爹爹是为了宗门,为了对抗噬灵宗,才不得不研究这些邪阵的!他一定是怕引起误会,才偷偷进行!
“没错……一定是这样……”云婉清喃喃自语,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血色。她紧紧按住怀中的图纸副本,下定决心,“我要去找爹爹问清楚!他一定会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必须相信,她的父亲,还是那个正直的、爱她的父亲。否则,她的世界,将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