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手机内存总是告急,却始终不肯删那个加密的音频文件夹。文件夹名叫“墨”,里面存着三十七条录音,全是林墨的笑声——有咯咯的轻笑,有哈哈哈的大笑,还有被逗到时,带着点羞赧的闷笑,像串挂在时光里的风铃。
第一条录音是在甘南草原录的。当时她们刚学会骑牦牛,林墨被牦牛甩得东倒西歪,却笑得停不下来,笑声混着牧民的吆喝声和牦牛的哞叫声,像支乱糟糟的交响曲。苏晚举着手机,躲在帐篷后面偷偷录,手指因为紧张而按错了好几次暂停键,录音里还能听到她自己没忍住的低笑。
后来她养成了录音的习惯。在青海湖边,林墨看到湟鱼洄游,兴奋得拍手跳脚,笑声清脆得像冰块撞在一起;在敦煌夜市,她吃到超甜的哈密瓜,含糊不清地笑着说“苏晚你尝尝,甜得能齁死人”;在西双版纳雨林,她被猴子抢走了面包,气鼓鼓地叉着腰,最后却忍不住笑出声,说“那猴子比苏晚还霸道”。
这些录音里,总夹杂着些细碎的背景音。有篝火的噼啪声,有风吹过帐篷的沙沙声,有苏晚递水时的塑料瓶碰撞声,还有次在沙漠,林墨笑到呛了沙,咳嗽声和笑声混在一起,苏晚在录音里骂了句“笨蛋”,语气却软得像棉花。
苏晚不常听这些录音,只有在林墨生闷气或者累得说不出话时,才会偷偷点开。上个月在阿里,林墨因为相机存储卡损坏,丢了一组拍了三天的星空照片,躲在帐篷里掉眼泪,怎么哄都没用。苏晚躺在她身边,悄悄打开手机,播放了她在赛里木湖的笑声——那天她指着水里的天鹅,说“苏晚你看,那只天鹅长得像你,脖子短短的”。
录音刚放了三秒,林墨的哭声就停了。过了会儿,她闷闷地说:“别放了,笑得好傻。”苏晚关掉手机,摸了摸她的头发:“不傻,好听。”帐篷外的风声里,她好像听到林墨偷偷吸了吸鼻子,嘴角却悄悄扬了起来。
有次林墨借苏晚的手机查路线,无意间点开了那个文件夹。三十七条录音像列队的士兵,整整齐齐地排在屏幕上,最新一条的备注是“2024.5.20,墨墨看到彩虹摔进泥潭”。她点进去,自己的笑声混着苏晚的惊呼声涌出来,还有她后来气呼呼的喊声:“苏晚你还笑!再笑我把你扳手扔湖里!”
“你什么时候录的这些?”林墨的声音有点发颤,手指悬在屏幕上,不敢碰那些录音文件。
苏晚正在车底修轮胎,闻言从车下探出头,脸上沾着油污,耳尖却红了:“顺手录的。”她把扳手往地上一放,“你笑起来……好听。”
林墨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是难过,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得发胀。她想起每次自己笑的时候,苏晚要么在低头修车,要么在摆弄相机,从来没表现出在意的样子,原来那些瞬间,都被她悄悄收进了手机里,像收藏着一颗颗星星。
“这条不好听。”林墨点开那条“摔进泥潭”的录音,皱着眉头说,“笑得像只鹅。”
“我觉得好听。”苏晚走过来,抽过手机放回口袋,“每一条都好听。”她伸手擦掉林墨脸上的泪,指尖带着点机油味,却比任何香水都让人安心。
那天晚上,林墨缠着苏晚把所有录音都放了一遍。听到自己在雪山垭口的笑声时,她突然问:“当时风那么大,你怎么还能录得这么清楚?”
苏晚想了想,说:“把手机揣在怀里,捂着录的。”
林墨愣了愣,突然扑过去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肩窝。录音里的笑声还在继续,现实里的笑声又加了进来,两个笑声缠在一起,像两股拧成绳的光,照亮了小小的车厢。
后来,林墨也开始录苏晚的声音——她修东西时的“咔哒”声,她哼跑调的歌声,她被逗到时,带着点不好意思的低笑声。她把这些录音放进同一个文件夹,改名叫“我们”。
有次长途驾驶,苏晚困得直点头,林墨就打开录音,里面的笑声像清泉一样淌出来。苏晚的眼皮渐渐抬起来,嘴角跟着录音里的节奏轻轻扬着,握着方向盘的手也稳了许多。
“你看,”林墨关掉录音,笑着说,“你的秘密武器,现在也是我的了。”
苏晚转头看她,路灯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眼里的笑意却格外清晰。车窗外的夜色里,好像有无数个她们的笑声在飞,像撒在天上的星星,照亮了所有需要温暖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