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库!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敲在沈青梧的心上。图书馆的内库,那是存放着地府乃至诸天万界无数机密典籍、禁忌知识、乃至涉及世界本源规则记载的绝对核心区域!守卫之森严,权限要求之高,远超她目前所在的外围修复司。
这突如其来的“抽调”,是单纯的看重她的“天赋”,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试探?甚至……是已经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准备瓮中捉鳖?
沈青梧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但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墨羽”那内向、甚至有些惶恐的表情,她低下头,声音细微带着不安:“执事大人……晚辈才疏学浅,刚来修复司不久,恐怕难以胜任内库的工作……”
那高级执事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司里既然做此决定,自然是看重你的潜力。内库的孤本年代久远,规则印记晦涩,正需要你这种对规则感知敏锐的助手。荀老,您说呢?”
他将目光转向荀老。
荀老推了推眼镜,看了看沈青梧,又看了看执事,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既然是司里的安排,墨羽,你就去吧。内库机会难得,好好把握,多看,多学,少说话。”
连荀老都发话了,沈青梧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任何推脱在此刻都会显得异常可疑。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恭敬地应道:“是,晚辈遵命。”
“很好,跟我来吧。”高级执事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沈青梧对荀老行了一礼,默默跟上。走出修复司大殿的瞬间,她感到数道隐蔽而强大的神识锁定了自己,如同无形的枷锁。她将规则视野收敛到极致,仅维持着基础的感知,同时全力运转静心琉璃和往生花的力量(极其隐晦地),保持心境的古井无波,并将自身所有特殊规则波动,都死死压制在归墟之鲲契约带来的那层混沌“外衣”之下。
前往内库的路途并非穿过图书馆的主体建筑,而是通过了一系列隐蔽的传送阵和需要特定权限才能开启的密道。沿途遇到的守卫,气息一个比一个深沉,眼神锐利如刀,每一次身份验证,沈青梧都感觉像是在刀尖上走过。
最终,他们抵达了一扇巨大无比、通体由暗沉“禁神石”铸造的大门之前。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无数细密到肉眼难辨的、不断流动变化的规则符文,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隔绝与防御之力。
高级执事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令牌,按在门上一个凹槽处,同时口中念诵着冗长而晦涩的咒文。
“嗡——”
禁神石门上的符文如同潮水般向两侧退去,露出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混合着极致古老、浩瀚、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腐朽与危险气息的风,从门内吹出。
“进去吧。里面自有管事安排你的工作。记住,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碰的别碰,不该问的别问。”高级执事侧身让开,意味深长地看了沈青梧一眼。
沈青梧点了点头,迈步踏入了那扇代表着图书馆最高机密之地的大门。
门在她身后无声无息地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内库的景象,与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并非金碧辉煌、书架林立的殿堂,而是一片无边无际、仿佛置身于星空下的黑暗空间。
脚下是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星辰”的黑色地面。头顶,并非真正的天体,而是无数悬浮着的、大小不一、散发着柔和或明亮光芒的光团。每一个光团,都是一本被强大禁制保护着的孤本或秘典!它们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行,仿佛遵循着知识的宇宙法则。
空气中弥漫着亿万信息流交织而成的“低语”,磅礴而混乱,寻常鬼修在此待久了,恐怕会心智迷失。光线主要来源于那些“星辰”典籍,使得整个空间明暗不定,充满了神秘与未知。
一名穿着朴素灰袍、面容模糊、仿佛与周围黑暗融为一体的老者,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沈青梧面前。他的声音干涩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新来的助手?跟我来。你的工作是协助整理‘甲-柒’区域的星轨运行记录,并标记规则波动异常的光团。”
没有多余的废话,灰袍老者转身便走。沈青梧连忙跟上。
所谓“甲-柒”区域,是这片知识星海中相对外围的一片区域,悬浮的光团数量相对较少,光芒也大多较为黯淡,显然存放的是重要性稍次,或者破损较为严重的典籍。
她的工作确实如执事所说,枯燥而基础:用一个特制的、如同罗盘般的法器,记录指定区域内光团的运行轨迹、亮度变化,并感知其散发的规则波动,标记出那些波动突然增强、减弱或变得混乱的个体。
这工作看似简单,却极其耗费心神。需要持续不断地输出微弱的灵力维持法器运转,同时还要分心感知那些复杂多变的规则波动。但对于规则视野远超常人的沈青梧来说,这反而成了一种绝佳的伪装和……窥探宝藏的机会!
虽然只是外围区域,但这里存放的,依旧是外界难以想象的珍贵典籍!透过那些光团外围的禁制,她偶尔能捕捉到一些典籍名称或内容的碎片信息:
《九幽黄泉本源考》、《他化自在天魔录残篇》、《第十殿轮回构想图(疑似伪作)》、《规则熵增与“归墟”关联性假说》……
每一个名字,都足以在外界引起轩然大波!
她小心翼翼地记录着,标记着,如同一个真正恪尽职守的助手。但她的规则视野,却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悄无声息地扫描着每一个经过的光团,尤其是那些规则波动“异常”的。
她牢记着织梦者和无名的警告——图书馆“最深处的书架”。那肯定不在这外围区域,但或许,能从这些外围典籍的关联中,找到一丝线索?
几天时间在枯燥而紧张的工作中过去。灰袍老者如同一个沉默的监工,偶尔会出现,检查一下她的记录,然后再次消失。沈青梧表现得无可挑剔。
直到这天,她例行扫描到一个看起来极其不起眼、光芒十分黯淡、甚至有些残缺的暗红色光团。
根据记录,这是一份名为《地脉元髓杂录》的残卷,据说记载了地府一些特殊地质和能量矿藏的分布,属于比较冷门的地理志类。
然而,当沈青梧的规则视野掠过它时,怀中的往生花却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无比清晰的悸动!不是刺痛,也不是共鸣,而是一种类似于……渴望与警示交织的复杂感觉!
与此同时,她体内的规则之书碎片,也似乎被这暗红光团吸引,微微震颤了一下!
有古怪!
沈青梧立刻提高了警惕。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用法器记录下这个光团“规则波动平稳”的假信息,但暗地里,却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了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极其细微、几乎不可能被察觉的神念,混合着往生花那一丝奇特的感应,如同触手般,悄悄探向那暗红光团的禁制。
没有强行突破,只是如同水滴渗透岩石般,极其缓慢地感应着禁制内部那残卷散发出的、极其隐晦的规则气息。
刹那间,一股庞大、混乱、充斥着无尽怨憎、痴缠、贪婪、恐惧等极端负面情绪的意念碎片,伴随着一些扭曲破碎的画面,冲入了她的感知!
那根本不是什麽《地脉元髓杂录》!
那残卷记载的,分明是利用众生极端情绪,炼制一种名为‘七情孽火’,并以其煅烧‘忘川源泥’,最终提取‘七情泥’的禁忌邪法!
七情泥!织梦者提到的修复材料之一!竟然是以这种邪恶的方式炼制的?!
而且,在这股混乱信息的深处,她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被牢牢烙印在残卷本源中的……标记!那标记的形态,像是一本打开的书,书页却化作了扭曲的触手!
这个标记……她似乎在某个地方见过类似的描述……是了!老皮特的日记里提到过,图书馆激进派内部,有一个被称为“禁典派”的极端分支,他们的标志就是“异化之书”!
这份记载着邪恶炼制方法的残卷,竟然来自图书馆内部的“禁典派”?!
就在沈青梧为这个发现而心神剧震,准备撤回神念时——
那暗红光团的禁制,仿佛被她的窥探所触动,内部那混乱邪恶的规则气息猛地躁动起来!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强烈污染性的暗红色能量,竟然顺着她那缕神念,反向追溯,如同毒蛇般,朝着她的识海钻来!
不好!被发现了!这残卷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沈青梧当机立断,立刻斩断了那缕神念!同时将往生花的力量瞬间激发至极限,翠绿的光芒在体内一闪而逝,将那缕试图侵入的暗红能量彻底净化!
然而,为时已晚!
整个内库空间,那原本规律运行的“星辰”光团,猛地一滞!
一股庞大、冰冷、充满审视意味的强大神识,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整个“甲-柒”区域,精准地锁定了沈青梧!
那个一直神出鬼没的灰袍老者,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这一次,他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浮现出了一双没有任何感情、如同深渊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你……刚才在做什么?”老者的声音依旧干涩,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几乎在同一时间,沈青梧感觉到,内库那扇禁神石大门的方向,传来了空间波动——有人正在进来!而且气息……不止一道!
是那个高级执事?还是……更可怕的存在?
她被堵在了内库之中!刚刚的窥探行为,显然已经触发了警报!
沈青梧的心脏狂跳起来,大脑飞速运转。否认?对方显然已经察觉。硬闯?死路一条!解释?如何解释她对那份“禁典派”残卷的异常兴趣?
眼看着灰袍老者的眼神越来越冷,大门处的空间波动越来越清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青梧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手中那个用于记录星轨的运行法器。屏幕上,正显示着她刚刚记录的、关于那个暗红光团的虚假平稳数据。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灯下黑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堆满了“惊慌”与“委屈”,指着那个此刻规则波动正因为禁制被触动而明显紊乱起来的暗红光团,对灰袍老者急声说道:
“管事大人!晚辈刚才正在例行记录,是……是它!是这份《地脉元髓杂录》!它的规则波动突然变得极其混乱、充满负面情绪!晚辈只是用神念稍微探查了一下,就被一股很邪恶的力量攻击了!您看记录!之前的波动明明是平稳的!”
她将法器的记录屏幕亮给老者看,上面确实显示着之前标注的“平稳”,与此刻光团实际的混乱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她将自己主动窥探的行为,巧妙地包装成了“被异常典籍攻击”的受害者!将问题的焦点,转移到了那份明显有问题的“禁典派”残卷本身!
灰袍老者那深渊般的目光,从沈青梧脸上,移到了那个暗红光团上,又看了看法器记录。他似乎在判断沈青梧话语的真伪。
就在这时,内库大门完全开启,三道身影走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之前那个高级执事。而他身后跟着的两人,让沈青梧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一人身着银边黑袍,气息比高级执事更加深邃冰冷,胸前佩戴着一枚触手状书页的徽记——禁典派的成员!
另一人,脸上带着那熟悉的骨质面具,气息死寂——是“清洁工”!
三方汇合!审查者、问题源头、以及……专业的“净化”执行者!
沈青梧的危机,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