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荆棘王冠
苏焰的回归,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湖面,在岚山庄园死寂的空气里激起了无形的波纹。他依旧忙碌,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主楼深处的书房,或者匆匆外出。但即使他不在眼前,那种无处不在的掌控感也如同庄园里弥漫的薄雾,笼罩着冷夜凝的每一次呼吸。
破译出的信息——“三周后,月圆之夜,东海岸,黑石港”——像一道灼热的烙印,刻在冷夜凝的心上。时间紧迫,压力巨大,但她反而因此变得更加冷静和专注。绝望和麻木被一个清晰的目标所取代,她像一台上了发条的精密仪器,开始利用一切可能的资源,为那渺茫的逃亡做准备。
首要任务是获取更多关于黑石港的信息。岚山庄园与世隔绝,网络被严格屏蔽,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那些纸质书籍上。她以“解闷”为由,向佣人索要了大量地理、航海、甚至地方志类的书籍,其中巧妙地夹杂了一些关于东海岸风土人情的游记。苏静婉送来的书成了最好的掩护,佣人并未起疑。
她整日埋首于书堆,看似在消磨时光,实则飞快地浏览着一切可能与黑石港相关的蛛丝马迹。她了解到那是一个几乎被废弃的渔港,礁石林立,水道复杂,因为风浪太大且偏离主航道,早已不再用于商业运输,只有一些冒险家或进行非法交易的人可能会涉足。月圆之夜的大潮会使某些平时无法通行的暗礁区暂时变得可行,但风险极高。这些信息让她对计划的危险性有了更清醒的认识,但也更加明确了行动的窗口期。
同时,她开始暗中观察庄园的日常运作和安保漏洞。佣人的交接班时间、食材补给车辆的进出规律、森林边缘那些看似无路的区域……每一个细节都被她默默记下。她注意到,庄园的垃圾似乎每隔三天会由一辆固定的卡车运出,或许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环节?但如何接近并利用,仍是难题。
对孩子们的思念和担忧是她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也成了“甜”的唯一来源。苏静婉似乎争取到了一种默许,每隔两三天,她总能找到理由带着苏梓晴来主楼待上一小会儿。有时是送些点心,有时是借口让冷夜凝帮忙挑选给孩子们的书。
这些短暂的会面,成了冷夜凝灰暗日子里唯一的亮色。她总是提前准备好,将自己收拾得尽量整洁,不让女儿看到自己过于憔悴的样子。她会把女儿抱在怀里,轻声给她讲故事,教她认书上简单的字,享受着她软软的小身体带来的温暖和依赖。
苏梓晴似乎也敏感地察觉到妈妈的心情,格外黏人。她会把自己偷偷藏起来的糖果塞给妈妈,会奶声奶气地说“妈咪笑起来好看”,会用小手摸摸妈妈的脸,说“妈咪不哭”。这些天真无邪的举动,像一股股暖流,滋润着冷夜凝干涸的心田,给了她莫大的慰藉和勇气。
有一次,苏静婉带来了一本新的图画书,趁苏梓晴专心翻看时,她飞快地往冷夜凝手里塞了一小卷用蜡封住的纸卷,低声道:“地图,小心。”然后便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冷夜凝的心狂跳起来!她不动声色地将纸卷藏好。回到房间后,她小心翼翼地用烛火烤化蜡封,展开纸卷——那是一张手绘的、极其简略的黑石港周边地形草图,标注了几个可能的登陆点和隐蔽处!虽然信息有限,但无疑是雪中送炭!
苏静婉的援助,虽然隐蔽而有限,却一次次在绝境中给了冷夜凝希望。这微弱的联盟,成了对抗苏焰绝对权力的一丝裂隙。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汹涌。冷夜凝能感觉到,苏焰虽然看似对她“安分”的表现不予置评,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偶尔落在她身上时,依旧带着审视和探究。他似乎并不完全相信她的顺从。
转机出现在一个周末。苏焰难得没有外出,而是在庄园里处理公务。下午,他忽然派人来叫冷夜凝去书房。
冷夜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计划暴露了?还是他有了新的安排?她强迫自己镇定,整理了一下衣着,跟着佣人走向那间象征着权力中心的书房。
书房里,苏焰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层林尽染的秋色。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却依旧带着迫人的气场。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冷夜凝身上。
“坐。”他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
冷夜凝依言坐下,垂着眼帘,避免与他对视。
苏焰走到书桌后,却没有坐下,而是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看看这个。”
冷夜凝迟疑地接过文件,是一份制作精美的画册,封面上是瑞士某着名私立寄宿学校的介绍。
“墨墨和轩轩的教育需要长远规划。”苏焰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讨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公事,“这所学校不错,等他们再大一点,可以考虑送过去。”
瑞士?寄宿学校?冷夜凝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他要将孩子们送走?送到遥远的国外,彻底隔离开她身边?!这比任何直接的惩罚都更让她恐惧和绝望!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焰,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不!你不能!他们还那么小!他们需要母亲!”
苏焰迎上她激动而恐惧的目光,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他们需要的是最好的教育和未来。而不是跟着一个……不安分的母亲,颠沛流离。”他刻意加重了“不安分”三个字,像是在提醒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苏焰!他们是我的孩子!”冷夜凝激动地站起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凭什么决定他们的人生!你凭什么把我们分开!”
看着她瞬间崩溃的模样,苏焰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绕过书桌,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凭我是他们的父亲,就凭我能给他们的一切,你给不了。”
他的话语冰冷而残酷,像一把尖刀,狠狠刺穿了冷夜凝的心脏。她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要将她吞噬。
看着她的样子,苏焰沉默了片刻,忽然俯下身,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他的脸离得很近,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危险的压迫感:
“冷夜凝,如果你想改变这个决定,就证明给我看。”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含泪的眼睛,“证明你值得信任,证明你……真的安分了。”
他的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冷夜凝的绝望。证明?如何证明?他是在给她一个机会?还是一个更深的陷阱?
月光尚未升起,但书房里的暗流已然汹涌澎湃。苏焰抛出的这个关于孩子未来的残酷决定,将冷夜凝逼到了绝境的边缘,也让她更加坚定了必须逃亡的决心。三周的时间,变得更加生死攸关。她不仅要逃离这座牢笼,更要抢在孩子们被送走之前,带他们远离苏焰的控制。这场月光下的较量,进入了更加白热化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