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撞在墙上的回响还未消散，陈洛便听见自己血液在耳膜里轰鸣的声音。
队长的手掌压在他肩头，骨节抵着肩胛骨，像块淬了冰的铁块。
技术支援组？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比预想中平稳，喉结却在吞咽时微微发颤。
三天前吞噬影七源能时残留的刺痛从后颈窜上来，提醒他此刻的不过是十年灰区生存磨出的伪装——圣卫大楼，那是圣区的神经中枢，是他父母最后消失的方向。
队长收回手，指节叩了叩报废的终端机壳，火星从焦黑的电路板里迸出来：别装了小子，昨天修b级权限锁时你拆芯片的手法，比我家那台老机械狗啃骨头还利索。他掏出张磁卡甩在桌上，卡片边缘泛着圣区特有的金纹，明早八点，圣卫大楼十七层主控室，林少校亲自带你。
陈洛的指尖刚碰到磁卡，系统提示音便在脑内轻响。
视网膜上的面板突然展开，新出现的规则吞噬条目下，可观测目标一栏正闪烁着幽蓝的光——圣卫大楼的权限规则，源能武装的能量流动规则，甚至林昭腰间那柄天枢源能剑的运转规则，此刻都像被剥了壳的鸡蛋，在他意识里显露出模糊的轮廓。
谢队长。他弯腰捡起磁卡，发梢垂落遮住眼底翻涌的暗潮。
母亲实验室的影像在记忆里闪了一下：十二岁的他缩在实验台底下，看着穿黑风衣的人用源能剑刺穿父亲后背，母亲扑上去时，颈间的胸针崩裂成碎片，其中一片扎进他掌心，和此刻磁卡的凉意重叠。
第二天清晨的圣卫大楼比陈洛想象中更冷。
十七层的主控室飘着冷雾，那是源能核心运转时析出的冷凝气。
他站在门口，看着林昭的背影映在三十米宽的全息屏上——她穿着星环卫的制式黑甲，肩章上的少校银徽闪得刺眼，却比记忆里瘦了一圈。
陈洛？她转身时，发尾扫过肩甲的金属扣，声音像淬了霜的刀锋，过来。
全息屏上跳动着天枢武装的核心代码，陈洛的呼吸顿了顿——那些数据流里混杂着古魔法阵的纹路，螺旋状的咒印缠绕在0和1之间，和影七给的能源阵列图有七分相似。
他装作调试终端，指尖在操作台上轻点，腕间的皮肤突然泛起淡金色的光——那是他用源能灼烧出的古魔法阵，此刻正随着指尖动作缓缓转动。
在看什么？林昭的声音从身后逼近，带起一阵冷香。
陈洛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后颈，那里的阵图正随着心跳明暗交替。
他垂眸盯着全息屏，指尖在能源回路模块上虚点：天枢的供能算法...和研究院公开的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林昭的指尖按在操作台上，离他的手只有半寸，公开的是玩具，这才是能劈开源能风暴的武器。她忽然握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里，但我更好奇，你调试终端的手法，像在解什么密——灰区的程序员，会用古魔法阵辅助操作？
警报声在陈洛脑子里炸开。
他反手扣住林昭的腕脉，借力旋身，后腰重重撞在操作台上。
林昭的另一只手已经抽出源能剑，淡蓝色的剑锋擦着他耳尖划过，在墙上灼出焦痕。
陈洛的鞋底在金属地面擦出刺响，太初拳经的步法自然浮上心头——这是叶清欢教他的，灰区武馆传了三代的保命功夫。
少校的剑太快。他避开第三剑，指尖点向林昭持剑的手肘，但源能流动的间隙在第七个音节。话音未落，林昭的剑势果然顿了顿——她每次出剑前，源能核心都会发出极轻的嗡鸣，七声之后是换力的空当。
全息屏突然发出刺目的白光。
林昭猛地收剑后退，胸膛起伏如潮。
她盯着陈洛泛红的手腕，又看了看自己发颤的指尖：你...会古武？
灰区讨生活，总得学两招。陈洛弯腰捡起刚才被撞落的终端，屏幕上显示着他方才悄悄写入的后门代码，正随着天枢的数据流缓缓潜入核心。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清晰：【规则解析中...当前进度：12%】
林昭没有说话。
她转身走向全息屏，指尖划过那些跳动的代码，影子被蓝光拉得很长。
陈洛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注意到她肩甲内侧有道极浅的划痕——和三天前他在废弃仓库救她时，源能弹擦过的位置分毫不差。
今晚十点，地下能源库。林昭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像一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我需要你帮我查些东西。
陈洛的呼吸一滞。
系统面板上，规则吞噬的进度条突然开始跳动，视网膜上浮现出一行新的数据流，最顶端的文件名被黑框圈住，只来得及看清前两个字：净化...
主控室的通风口传来细微的蜂鸣。
陈洛望着林昭的侧影，听着自己心跳如擂鼓——他等这一天，等了十五年。
而现在，天枢的核心正在他的古阵里缓缓转动，圣区的秘密正顺着数据流爬进他的意识。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持续作响，像春汛时破冰的溪流。
陈洛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还残留着磁卡的凉意，却比十二岁那年母亲胸针的碎片温暖得多。
因为这一次，握刀的人，是他自己。
陈洛的指尖在终端键盘上悬了三秒。
系统提示音突然尖锐如蜂鸣，视网膜上的淡金色阵图骤然收缩成一点，紧接着的轻响后，全息屏右下角跳出个血红色的压缩包——文件名是圣卫忠诚度评估表（2087.07）。
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滚动条拉到三分之一处时，两个字在列表里炸成惊雷。
姓名下方的评估等级从核心可信被红笔圈起，批注栏用源能墨水写着：与灰区异常人员接触超阈值，潜在不稳定因素，建议纳入二级观察名单。
主控室的冷雾钻进领口，陈洛后颈的古魔法阵烫得惊人。
他想起昨夜林昭肩甲内侧那道旧痕，想起她转身时发尾扫过金属扣的轻响，喉结动了动，指尖重重按在终端的加密存储键上。
陈洛？林昭的声音从全息屏另一侧传来，能源回路的数据流怎么停了？
他猛地回神，终端屏幕上的评估表已经自动缩进系统底层。
陈洛扯了扯领口，指节抵着太阳穴：可能...可能是主控室的源能干扰太强。他弯腰假装调试线路，腕间的古阵在阴影里流转出暗纹，少校，能借一步说话吗？
我需要单独检查终端的抗干扰模块。
林昭的目光在他泛红的耳尖上停了半秒。
她摘下手套，指尖敲了敲自己的战术腕表：三分钟。
设备间的门刚关上，陈洛就从口袋里摸出枚指甲盖大小的磁片。
他把磁片按在林昭掌心，触感凉得像块冰：这是加密语音文件。
如果...如果你也想知道净化计划背后的真相，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林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捏着磁片的指尖发紧，指节泛出青白：谁给你的？
能让天枢的能源回路在第七个音节卡壳的人。陈洛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金属货架，三天前废弃仓库里，替你挡下源能弹的人。
林昭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望着陈洛眼底跳动的暗芒，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穿灰布外套的男人扑过来时，后背的血浸透了布料，却还在笑：少校，你的剑穗要散了。
为什么帮我？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陈洛没回答。
他盯着林昭肩甲上的银徽，那枚徽章在设备间的冷光里泛着刺目的白：去查评估表，在圣卫数据库的二级加密区。他顿了顿，还有...今晚十点的地下能源库，别去。
林昭的手指突然收紧，磁片边缘割破了她掌心的皮肤。
血珠渗出来，在磁片上晕开个小红点：你知道些什么？
设备间的通风口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
陈洛的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炸开红光，高危预警四个大字几乎要灼穿他的意识。
他猛地拽住林昭的手腕，把她往货架后带：有人来了！
脚步声在走廊里炸响。
林昭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两人贴在货架侧面，能清晰听见对话声透过金属门传进来——
唐联络员亲自下令？
对，所有技术支援人员立即接受突击审查，重点查终端存储和通讯记录。
那十七层的陈洛...
先控制住，唐爷说他和林少校走得太近。
陈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望着林昭骤然冷下来的眼神，喉结动了动：去主控室，删掉你终端里的天枢核心代码。
你呢？林昭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腕骨里。
我有办法。陈洛扯出个极淡的笑，灰区的程序员，总得会两招藏数据的手艺。
林昭松开手时，他的腕骨上已经留下四个月牙形的红痕。
她转身要走，又突然停住：陈洛。
如果...如果我被标记了。林昭的声音低得像耳语，你会救我吗？
陈洛望着她发梢间跳动的冷光，想起十二岁那年母亲胸针碎片扎进掌心的疼。
他摸出兜里的磁卡，金纹在指尖泛着暖光：这次，握刀的人是我。
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昭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推开设备间的门，战术靴跟在金属地面敲出利落的响。
陈洛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内炸开——
【检测到圣卫清洗程序启动，建议立即销毁终端存储模块】
他蹲下身，指尖快速卸下终端后盖。
芯片在掌心发烫，陈洛咬着牙把它掰成两半，碎屑簌簌落在地上。
通风口的蜂鸣突然变了调子，他抬头看向天花板的监控探头，镜头上的小红灯正在有规律地闪烁——三长两短，是唐九惯用的指令密码。
来了。陈洛站起身，理了理皱巴巴的衣领。
他望着设备间斑驳的墙面，听见远处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那声音像根细针，扎进他的意识里，隐隐约约能听见下一句：林昭少校，因涉嫌泄露源能机密，立即前往审查室...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缓缓展开，规则吞噬的进度条已经爬到了27%。
陈洛摸了摸后颈的古魔法阵，那里的温度正随着心跳升高。
他望着监控探头的红灯，突然笑了。
这次，他要让所有想看他落网的人，都成为他棋盘上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