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蚀的血沫溅在陈洛的鞋面上，混着晨雾里的潮气，透出一股子铁锈味。
他瘫在碎砖堆里，右腿被叶清欢的断剑钉进地面，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扯动断裂的喉管：“你们赢了……但这只是开始。”
陈洛单膝蹲下，左手按住影蚀的肩膀。
吞噬系统的蓝光顺着指缝爬进对方血管，他能清晰感知到那团源能正在急剧衰竭——这家伙撑不过十分钟。
“下一步计划。”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丝，“现在说，我让你死得痛快。”
影蚀突然笑了，染血的牙齿在晨光里泛着青灰。
他的手指抠进陈洛手背，指甲缝里还嵌着刚才挣扎时蹭的泥：“痛快？你们这些蝼蚁……”话音未落，剧烈的咳嗽让他整个人蜷成虾米，断剑在腿骨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叶清欢握紧断剑剑柄，指节发白——她知道这是影蚀在拖延，但陈洛按住她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你以为你在反抗？”影蚀突然拽住陈洛的衣领，浑浊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从你捡回那台破电脑，从你第一次用系统吞噬流浪汉的源能……全在他们的计算里！”他的另一只手从胸口掏出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表面刻着议会特有的星环纹，“拿去吧……看看你们真正的敌人是谁。”
芯片触碰到陈洛掌心的瞬间，系统光屏“叮”地弹出橙黄警告：“检测到高级加密程序，建议隔离解析。”陈洛垂眸看了眼影蚀——这家伙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嘴角却还挂着诡异的笑。
他想起三天前在灰区巷子里救下的流浪儿，那孩子被议会特工注射致幻剂时，眼底也是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疯狂。
“清欢，警戒。”陈洛将芯片按在太阳穴上。
系统的数据流顺着神经窜入大脑，他听见叶清欢的断剑划破空气的锐响——她在驱赶试图靠近的乌鸦。
当芯片内容在视网膜上展开时，陈洛的呼吸突然一滞。
全息投影里，十二区的立体模型正在闪烁。
源能塔的蓝光被替换成冷白网格，每个网格节点标注着“情绪采集器”；圣区核心的魔法阵图被拆解重组，原本用于净化源能的阵眼变成了“思维过滤阀”。
最下方的文字说明刺得他眼球发疼：“情绪净化协议3.0——目标：消除人类非理性情绪（爱\/恨\/信仰\/希望），建立绝对理性社会。”
“这不可能。”叶清欢凑过来，断剑“当”地砸在地上。
她盯着投影里被标注为“高危情绪体”的太初武馆，喉结动了动，“他们连武馆的拳经都分析了？说《太初》里的‘气血冲顶’是‘危险的情绪爆发’？”
陈洛没说话。
他看见系统进度条在疯狂跳动，吞噬规则的前置条件突然跳出一行小字：“需解析至少三个高阶阴谋文件”——这说明影蚀的芯片绝不是偶然。
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协议执行名单最顶端，“陈洛”两个字正泛着刺目的红光，备注栏写着：“异常变量，建议优先清除。”
“所以你刚才说‘计算之中’……”陈洛捏碎了影蚀的手腕，对方却连痛呼都发不出来，“他们需要我当靶子？引出所有反抗者？”
影蚀的喉结动了动，血沫里挤出几个字：“圣区的光……照不进灰区的脏……但他们要把光……变成刀。”最后一个“刀”字消散在风里时，他的手指突然垂落，系统提示音响起：“目标源能吞噬完成，人际关系网吞噬进度83%（剩余17%因目标死亡终止）。”
叶清欢蹲下来合上影蚀的眼睛，断剑在掌心转了个花：“接下来怎么办？”她的声音比平时轻，陈洛知道她在担心武馆的孩子们——刚才他们举着锅铲和钢筋的样子，现在看倒像是协议里的“高危样本”。
“去源能研究院。”陈洛扯下衣角包住芯片，“苏妄能破解更深层的加密。清欢，你带孩子们去零号工坊，我让老周启动防追踪程序。”他顿了顿，抬头望向天际——那架之前轰鸣的直升机不知何时悬停在三公里外，探照灯像一只独眼，正缓缓转向这里。
“陈先生！”
银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洛转头，看见执法队的女副官正攥着通讯器，军靴踩过碎砖的声音比平时急促。
她的脸在晨雾里忽明忽暗，陈洛注意到她领口的星环徽章在微微发颤——那是源能过载的征兆。
“银副官？”叶清欢的断剑又抬了半寸。
银羽却没看她。
她的目光钉在陈洛掌心的芯片投影上，嘴唇动了动，脸色白得像被洗过的纸。
通讯器里传来模糊的指令声，她突然攥紧通讯器，指节泛出青白：“陈先生……我需要你跟我去见指挥官。”
陈洛没接话。
他望着银羽耳后若隐若现的蓝色血管——那是长期佩戴神经链接装置的痕迹。
系统光屏突然跳出新提示：“检测到目标（银羽）情绪波动异常，建议优先吞噬人际关系网。”
晨雾里，直升机的轰鸣更近了。
银羽的指尖深深掐进通讯器边缘，金属外壳在她源能微涌的掌心发出细微的变形声。
陈洛注意到她耳后那道淡蓝色的神经链接痕正在泛紫——那是情绪剧烈波动时才会出现的应激反应。
“连我们都逃不掉……”她突然松开通讯器，设备“啪嗒”掉在碎砖上，惊得附近的乌鸦扑棱着翅膀窜向天空，“这就是议会的终极目的？”她的声音像被抽走了所有力量，尾音发颤，“他们不是想统治世界……他们是想制造一个没有灵魂的人类。”
叶清欢的断剑悄悄垂下半寸。
她望着银羽发白的嘴唇，想起三天前在巷口见过的执法队——那些举着脉冲枪的士兵眼神像被编程过的机械，现在想来，或许早就是协议的试验品。
陈洛没接话。
他盯着银羽领口那枚正在发烫的星环徽章——圣区特供的源能徽章，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频率明灭，像极了芯片里那些标注“情绪采集器”的网格节点。
系统光屏在视网膜上跳动，显示银羽的源能波动值从稳定的b级巅峰骤降到c级初阶，这在执法队精英里堪称崩溃式下跌。
“你看过协议内容？”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银羽猛地抬头，眼底泛着水光。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抵在残墙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执法配枪：“上周三，指挥官让我校准新一批神经链接装置……”她喉结滚动，“我以为是优化源能传输效率，结果在后台日志里看到了‘非理性情绪阈值’的关键词。”
晨雾被直升机的螺旋桨搅散，探照灯的白光劈头盖脸砸下来。
陈洛眯起眼，看见光束里漂浮的血沫——是影蚀刚才咳出来的，此刻正裹着铁锈味往鼻腔里钻。
他蹲下身，替影蚀合上仍在半睁的眼睛，对方的眼皮凉得像块冰。
“你知道吗……我曾经也像你一样……”
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陈洛浑身一震——这是影蚀的声音，可对方的胸口早已没了起伏。
他低头，发现影蚀的手指还虚虚勾着自己的衣角，指甲缝里的泥渍混着血，在布料上洇出朵暗红花。
“相信情感的力量。”那声音像是从记忆深处涌出来的，带着濒死的气音，“可惜……它只会带来痛苦。”
叶清欢的断剑“当啷”落地。
她蹲下来按住陈洛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他……他刚才说过这些？”
陈洛摇头。
系统光屏突然弹出“记忆回溯”的提示——是吞噬人际关系网时连带吸收的碎片。
他闭了闭眼，影蚀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二十岁的影蚀在灰区孤儿院，把最后半块面包塞给哭着找妈妈的小乞丐；三十岁的影蚀在议会密室，看着监控里那个小乞丐被注射情绪抑制剂，眼神从鲜活变得空洞。
“所以他疯了。”陈洛低声说，“他把自己的痛苦，变成了伤害别人的刀。”
银羽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通讯器。
设备屏幕亮着，显示着未读的十七条消息，最上面一条是：“立即处决陈洛，带回芯片。”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突然将通讯器砸向最近的墙。
金属撞击声惊得叶清欢迅速护在陈洛身前，却见碎片里迸出的不是电路火花，而是一缕幽蓝的源能——那是防泄密自毁程序启动的标志。
“他们等不及了。”银羽扯下领口的星环徽章，用力踩进碎砖里，“指挥官半小时前就带着精锐小队出城了，说是去清剿‘高危情绪体’，现在看来……”她抬头看向陈洛，眼里的动摇褪成冷硬的光，“跟我去指挥舰，我能黑进议会主脑。”
陈洛盯着她踩碎的徽章。
系统提示银羽的人际关系网吞噬进度跳到了41%，其中“执法队内部通讯密码”的标签正在闪烁。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芯片，想起苏妄昨晚发给他的消息：“古魔法阵的思维过滤阀有十七处逻辑漏洞，需要实物验证。”
“清欢。”他转身看向叶清欢，后者正用断剑挑起影蚀腰间的源能匣——那是存储高阶源能的容器，“带孩子们去零号工坊，让老周把武馆的气血感应阵改成伪装成情绪稳定器的模样。”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银色手环，“这是苏妄新做的反追踪器，给每个孩子戴上，包括你。”
叶清欢接过手环时，指尖擦过他掌心的薄茧。
她知道这是他连续三天给源能塔写维护程序留下的痕迹，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让她安心。
“你呢？”她把断剑插回腰间，碎发被风吹得扫过眼尾，“银副官的指挥舰……”
“我要确认协议的启动节点。”陈洛摸了摸口袋里的芯片，系统进度条已经爬到了78%，“苏妄需要这个破解更深层数据，而银副官……”他看向正背对着他们组装单兵飞行器的银羽，对方的军靴上还沾着影蚀的血，“她需要证明自己不是行尸走肉。”
直升机的轰鸣已经近在头顶。
陈洛抬头，看见机腹下挂着的脉冲炮正在调整角度——那是专门针对源能者的武器，一炮能轰碎c级巅峰的防御。
银羽的飞行器“嗡”地启动，蓝光在晨雾里划出一道弧：“上来！他们的热感扫描三分钟后锁定这里！”
叶清欢突然拽住陈洛的衣袖。
她的手指在抖，却笑得很轻：“陈洛，你说过要带我们去看圣区的樱花。”
陈洛一怔。
他想起上个月在武馆，孩子们围着他问“樱花是不是像气血一样红”，叶清欢蹲在旁边补着破了洞的拳套，说“圣区的樱花是粉的，像被源能染过的云”。
此刻她眼尾的泪痣在晨雾里发暗，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等协议作废那天，我带你们去看。”
叶清欢松开手。
她后退两步，断剑在阳光下划出银弧——那是《太初拳经》里“守心式”的起手式。
陈洛转身跑向飞行器，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别着的影蚀源能匣。
系统光屏突然跳出刺目的红光：“检测到‘情绪净化协议3.0’启动代码，建议立即解析。”
银羽的飞行器升上半空时，陈洛最后看了眼地面。
叶清欢的身影已经变成小点，却还保持着“守心式”的姿势，像株在风暴里扎根的树。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芯片，那里躺着整个星环城的秘密，也躺着千万人的心跳声。
“去指挥舰。”他对银羽说，声音被风声撕碎，“现在。”
下方，零号工坊的方向腾起一缕黑烟——是老周启动了防追踪程序的信号。
陈洛望着那缕烟，系统进度条“叮”地跳到89%，新的提示在视网膜上炸开：“解析完成度达90%可触发‘数据风暴’，建议优先处理。”
直升机的脉冲炮开始充能，红光在晨雾里织成网。
陈洛握紧芯片，突然笑了。
这一次，他要让所有被计算的“变量”，都变成刺破黑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