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家湾的夜寂静得可怕。
没有虫鸣，没有风声，连雾气都凝滞不动。苏家祖祠的轮廓在夜色中像一头匍匐的巨兽，飞檐斗拱在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林九四人站在祠堂前的广场上，广场铺着青石板，石缝里长满了黑色的苔藓，踩上去滑腻腻的。
“就是这里。”苏晴指着祖祠紧闭的大门，“我能感觉到，那具黑色棺材……就在正殿下面。很深，至少在地下二十米。”
郑七已经取出七把桃木剑，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插在广场上。每把剑插入地面的瞬间，剑身都会亮起淡淡的红光，与相邻的剑形成能量连接。当第七把剑插入时，整个七星锁尸阵嗡鸣一声，七道红光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将祖祠笼罩其中。
“阵法只能维持一炷香时间。”郑七额头冒汗，“千年尸王的阴气太强，对阵法消耗太大。我们必须在一炷香内完成三件事：一，把它引到阵眼；二，用阵法困住它；三，取尸丹。”
“谁去引？”王胖子问。
“我去。”林九解开胸前第二套银针——针已经全黑了，一拔出来就碎成齑粉。黑色纹路立刻向心脏蔓延，针孔处渗出黑色的血珠，“我的怨念气息最重，对僵尸有天然的吸引力。而且……”
他握紧镇海刀：“只有这把刀能破开它的尸身，取出尸丹。”
苏晴抓住他的手臂：“可你的身体……”
“没时间了。”林九看着祖祠大门，“我能感觉到，里面的东西……醒了。”
话音刚落，祖祠内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像是重物撞击棺材盖的声音。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急促。整个祖祠都在震动，屋檐上的瓦片“哗啦啦”往下掉。
“来了！”郑七双手结印，七星锁尸阵的红光大盛，“准备！”
“轰隆——！”
祖祠大门被从内部撞得粉碎。木屑纷飞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确实是一具僵尸。
但它和之前遇到的尸奴完全不同。
它穿着清朝武将的盔甲，盔甲已经锈迹斑斑，但依稀能看出当年的华丽。皮肤是青黑色的，紧贴着骨头，像风干的腊肉。最骇人的是它的眼睛——不是普通僵尸的浑浊白色，而是血红色的，瞳孔深处有幽绿色的火苗在跳动。它的双手指甲有半尺长，漆黑弯曲，指甲尖滴着黑色的尸毒。
而它一出现，整片山谷的温度骤降了十度。
“苏承宗……”苏晴喃喃道，“苏家第七代家主，三百年前失踪的那位。族谱上记载，他为了追求长生，偷学禁术‘炼尸成仙’，被逐出家族……原来他真的把自己炼成了僵尸。”
千年尸王苏承宗站在台阶上，血红的眼睛扫过广场上的四人。当它的目光落在苏晴身上时，突然停顿了一下。
“苏……家……”它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两块石头摩擦，“血脉……是……我的血脉……”
它居然还能说话！
郑七脸色大变：“保留生前神智的千年尸王……这已经不是僵尸了，这是‘尸妖’！快退！”
但已经晚了。
苏承宗身形一闪，下一秒就出现在苏晴面前，速度之快，连残影都没留下。它伸出利爪，抓向苏晴的咽喉——不是要杀她，更像是要……抓住她。
林九挥刀格挡。镇海刀与尸王的利爪相撞，发出金铁交击的巨响。林九被震得倒退三步，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淌。而苏承宗的指甲只被斩断了一小截，断口处流出黑色的脓血。
“镇海……刀……”苏承宗看向林九手中的刀，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你是……赊刀人……”
它居然认识这把刀！
林九顾不得惊讶，大喊：“苏晴，退到阵眼去！郑七，启动阵法！”
苏晴转身跑向七星阵的“天枢”位——那是阵眼所在。郑七双手飞速结印，口中念诵咒语。七把桃木剑同时震动，射出七道红光，在空中交织成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案，向苏承宗压去。
苏承宗抬头看着压下的八卦，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雕虫……小技……”
它不闪不避，直接抬手一拳轰向八卦图案。
“轰——！”
气浪炸开，整个广场的石板全部掀飞。王胖子和阿扎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郑七连退七八步，喷出一口鲜血——阵法与他的心神相连，阵法受损，他也会遭到反噬。
而苏承宗只是后退了半步。
八卦图案被它一拳轰碎，七把桃木剑同时出现裂痕。
“这……这怎么可能……”郑七难以置信，“七星锁尸阵连千年僵尸都能镇压，怎么会……”
“因为它已经不是普通僵尸了。”林九盯着苏承宗，“它保留了生前的记忆和智慧，甚至可能……保留了部分修为。三百年前，它就已经是玄门高手，现在成了尸王，实力翻倍不止。”
苏承宗甩了甩拳头，看向林九：“赊刀人……你身上的怨念……很重……很好……吞噬你……我能再进一步……”
它动了。
这次的目标是林九。
林九不退反进，迎着苏承宗冲了上去。他知道硬拼打不过，但必须为苏晴和郑七争取时间——苏晴在重新稳固阵法，郑七在准备第二套方案。
刀光与尸影交错。
林九将镇海刀法施展到极致，每一刀都带着海浪般的威势。但苏承宗的尸身太硬了，镇海刀砍在它身上，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根本无法破防。而苏承宗的每一爪、每一拳，都带着摧山裂石的恐怖力量，林九只能勉强闪避，险象环生。
十招过后，林九已经浑身是伤。左肩被抓出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发黑溃烂——尸毒入体。肋骨断了至少两根，每呼吸一次都剧痛难忍。最糟糕的是，随着战斗消耗，怨念侵蚀的速度加快了，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了脖子。
“林九！退回来！”苏晴大喊。
她已经在阵眼位置重新布置了阵法，但需要林九把苏承宗引到阵眼范围。
林九咬牙，硬接了苏承宗一拳，借力倒飞，落在阵眼边缘。苏承宗果然追了上来，它似乎对林九身上的怨念异常渴望，血红的眼睛里满是贪婪。
就是现在！
苏晴双手按在地面，额头金色纹路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七星锁尸，起！”
七把桃木剑同时炸裂，但炸裂的碎片没有四散，而是化作无数红色的光丝，从四面八方缠向苏承宗。这一次，光丝不是攻击，而是缠绕——像蜘蛛网一样，一层又一层，将苏承宗裹成了一个红色的茧。
苏承宗剧烈挣扎，但光丝坚韧异常，越挣扎缠得越紧。
“成功了？”王胖子惊喜道。
“没有。”郑七面色凝重，“这只是困住它，杀不了它。林九，快！趁现在取尸丹！”
林九冲向被光丝包裹的苏承宗。镇海刀高举，刀身上金光流转——这一刀，必须破开尸身，直取心脏位置的尸丹。
但就在刀锋即将落下时，光丝茧里传来苏承宗低沉的笑声：“愚蠢……”
“砰！”
光丝茧炸开。
不是被挣破，是从内部炸开的。炸开的冲击波将林九掀飞出去，摔在十几米外，镇海刀脱手飞出。
苏承宗站在原地，周身环绕着一层黑色的气罩——那是它用三百年修为凝聚的“尸煞护盾”。它看着摔在地上的林九，一步步走来。
“镇海刀……确实能破我的尸身……”苏承宗的声音居然流畅了许多，像是随着战斗在逐渐恢复语言能力，“但你的修为太浅，根本发挥不出这把刀的真正威力。如果是你师父林正风来，或许还能与我一战。你？不够格。”
它走到林九面前，抬起脚，踩向林九的脑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扑了过来，撞开了林九。
是郑七。
苏承宗的脚踩在郑七背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郑七喷出一大口血，但双手死死抱住苏承宗的腿：“林九……刀……”
林九爬向镇海刀。每爬一步，胸口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怨念已经侵蚀到心脏了，他能感觉到，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变得迟缓、沉重。
拿到刀了。
他撑起身体，看向苏承宗。
郑七还在死死抱着苏承宗的腿，苏承宗不耐烦地甩腿，但郑七就像长在上面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找死……”苏承宗低头，看向郑七。
然后，它愣住了。
“你……”苏承宗的血红眼睛盯着郑七的脸，“你是……郑家的后人？”
郑七也愣住了：“你……认识我？”
“三十年前……有个姓郑的年轻人来过这里……”苏承宗的语气变得奇怪，“他和你长得很像……他求我帮他报仇……说他妻儿被一个叫巴颂的降头师杀了……”
郑七如遭雷击：“那是我父亲……郑远山……”
“我答应了他……”苏承宗说，“条件是，他要帮我做一件事……”
它顿了顿：“我要他去找一把刀……一把能破开我尸身、取出尸丹的刀……他说他会找来……但再也没回来……”
林九突然明白了。
三十年前，郑七的父亲郑远山为了给妻儿报仇，来到尸家湾求千年尸王帮忙。尸王答应帮他，但要求他找来能破开尸身的刀——也就是镇海刀。郑远山答应了，但可能后来遇到了什么变故，再也没回来。
而郑七，继承了父亲的遗愿，继续追查暗金会，继续寻找报仇的方法。只是他没想到，仇人之一的线索，竟然在这里。
“我父亲……他还活着吗？”郑七声音颤抖。
苏承宗摇头：“不知道。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它看着郑七，突然收回了脚：“你走吧。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不杀你。”
郑七挣扎着爬起来，却没有走，而是挡在林九面前：“我不能走。林九是我朋友，而且……我需要尸丹救他的命。”
苏承宗的血红眼睛眯了起来：“你要用我的尸丹，救一个赊刀人？”
“对。”
“可笑。”苏承宗抬手，一掌拍出。
郑七不闪不避，双手结印，周身爆发出黑色的雾气——那是鬼道功法的全力爆发。黑雾与尸王的掌力相撞，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郑七被震得倒飞出去，摔在地上，七窍流血。但他的鬼道功法居然真的挡住了尸王的一掌——虽然只是挡了一瞬。
“鬼道……”苏承宗看着郑七身上的黑雾，“你是鬼道赊刀人一脉的传人？”
“是。”郑七抹掉嘴角的血，“所以……我不怕你。”
苏承宗沉默了。
良久，它开口：“我可以给你们尸丹。”
所有人都愣住了。
“条件呢？”林九问。
“两个条件。”苏承宗竖起两根手指，“第一，用镇海刀帮我破开胸口的‘锁心钉’。三百年前，苏家为了困住我，在我心脏位置钉了七根锁心钉。这些钉子封印了我大部分力量，也让我无法离开尸家湾。帮我拔出来。”
“第二呢？”
苏承宗看向苏晴：“第二，我要这个苏家后人的一滴‘心头血’。苏家血脉能帮我稳定尸丹离体后的状态，否则我可能会修为尽废，甚至魂飞魄散。”
苏晴毫不犹豫：“我给。”
“等等。”林九拦住她，“心头血不是普通血，取一滴会伤及本源，甚至会折寿。”
“可这是唯一的方法。”苏晴看着林九，“而且……它毕竟是我苏家先祖。虽然走上了邪路，但血脉相连。”
林九看向苏承宗：“我们怎么相信你？万一拔出锁心钉后，你反悔怎么办？”
苏承宗笑了，笑容很苦涩：“我以尸丹立誓。若违反承诺，尸丹自爆，神魂俱灭。”
僵尸的誓言，特别是以尸丹立誓，是最重的誓言。因为尸丹是它们的本源，一旦违背，真的会自爆。
林九和郑七对视一眼，点头：“好，我们答应。”
苏承宗走到广场中央，盘膝坐下。它撕开胸前的盔甲，露出胸口——那里果然钉着七根黑色的长钉，呈北斗七星排列。钉子已经完全没入肉中，只露出一点点钉尾，钉尾周围的血肉已经坏死，呈现出腐烂的黑色。
“锁心钉是用‘陨铁’打造的，专克僵尸。”苏承宗说，“普通方法拔不出来，必须用至阳至刚的力量震松钉子的封印，然后才能拔出。镇海刀至阳，可以做到。”
林九走到它面前，举起镇海刀。刀身金光流转，他能感觉到刀魂在兴奋——镇海刀天生克制阴邪，斩钉子的过程对它来说是一种“补品”。
“我要开始了。”林九说。
“来吧。”
林九凝神静气，将剩余的全部真气灌注到刀中。刀身金光大盛，照亮了整个山谷。他一刀斩下——不是斩向苏承宗，而是斩向那七根钉子上方的虚空。
刀锋过处，虚空出现裂痕。裂痕中涌出炽热的气息，那是被镇海刀引来的“纯阳之气”。纯阳之气灌入七根钉子，钉子开始剧烈震动，发出“嗡嗡”的鸣响。
苏承宗的身体也跟着震动，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钉子每震动一次，它身上就冒出一股黑烟——那是被封印了三百年的尸煞之气在逸散。
一炷香时间后，七根钉子同时从肉里弹出半寸。
“就是现在！”苏承宗低吼。
林七伸手，一根一根拔出钉子。每拔出一根，苏承宗就闷哼一声，身上的气息就暴涨一分。当第七根钉子拔出时，它的气势已经暴涨到之前的数倍，周身黑气缭绕，整片山谷的阴气都向它汇聚而来。
但它没有反悔。
它抬起手，五指成爪，刺入自己的胸口。
“嗤——”
黑色的血喷涌而出。但它面不改色，在胸口里摸索着，几秒钟后，掏出了一颗鸡蛋大小的黑色珠子。
那就是尸丹。
珠子表面光滑，泛着幽暗的光泽，内部有黑色的雾气在缓缓流动。珠子一离开苏承宗的身体，整片山谷的阴气都开始紊乱，地面微微震动——尸丹是这片养尸地的核心，取出它，养尸地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苏承宗将尸丹递给林九：“拿去。”
林九接过尸丹。入手冰凉刺骨，但冰凉中又带着一丝诡异的温热。他能感觉到，尸丹里蕴含着磅礴的阴性能量，但同时也有一种……奇特的纯净。
“这颗尸丹，我炼了三百年。”苏承宗的声音虚弱了许多，“期间没有害过一个活人——我吸的是月华和地阴之气。所以它很纯净，没有沾染血腥业力。用它来吸收怨念，不会产生副作用。”
林九惊讶：“你没害过人？那外面的尸奴……”
“那些是我苏家历代家仆，自愿死后化为尸奴守护祖祠。”苏承宗说，“他们的魂魄早已超度，留下的只是躯壳。而且我只让他们守护，从不让他们伤人。”
它看向苏晴：“现在，该你履行承诺了。”
苏晴走到它面前，咬破舌尖，将一滴心头血逼出。鲜血滴在苏承宗胸口那个血洞里，立刻被吸收。苏承宗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胸口的血洞迅速愈合，连疤痕都没留下。
“好了。”苏承宗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三百年了……终于自由了。”
它看向林九：“吃下尸丹吧。不过我要提醒你，尸丹至阴，你体内的怨念也属阴，两阴相冲，过程会很痛苦。而且尸丹入体后，你会暂时获得部分僵尸的特性——怕阳光、怕糯米、怕桃木。直到怨念被完全吸收，这些特性才会消失。”
林九没有犹豫，将尸丹吞下。
尸丹入喉的瞬间，一股极寒从喉咙直冲而下，像吞下了一块冰。但冰到胃里后，又化作一团火焰，在五脏六腑里燃烧。冷热交替的痛苦让林九忍不住惨叫出声，跪倒在地。
他能感觉到，尸丹进入心脏位置后，开始疯狂吸收那些黑色纹路里的怨念。每吸收一分，痛苦就加剧一分。黑色的怨念像有生命一样挣扎，但尸丹的吸力太强了，它们被一点点剥离、吞噬。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林九浑身被冷汗浸透，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但他胸口的黑色纹路，已经完全消失了。皮肤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只是还有些苍白。
“感觉怎么样？”苏晴扶起他。
林九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情况。怨念确实被清除了，但心脏位置多了一颗冰凉的“核心”——那是尸丹，现在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能感觉到，尸丹里还储存着大量的阴性能量，但被一层金色的光膜包裹着——那是镇海刀刀魂自发形成的封印，防止尸丹的能量外泄影响他。
“怨念没了。”林九说，“但尸丹还在，我需要时间慢慢炼化它。”
郑七走过来，检查了林九的情况，点头：“确实清除了。不过林九，你现在算是‘半人半尸’的状态，在完全炼化尸丹前，白天尽量不要出门，也不要接触糯米、桃木这些克尸之物。”
“我明白。”
众人松了口气。
最大的危机解除了。
但就在这时，苏承宗突然脸色一变：“有人来了。很多人，带着杀气。”
它看向山谷入口的方向：“是暗金会的人。他们追踪你们到了这里。”
林九心头一沉。
陈永年果然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你们快走。”苏承宗说，“从祖祠后面的密道离开。我留下来，帮你们争取时间。”
“可你刚取出尸丹……”苏晴担忧道。
苏承宗笑了：“我虽然没了尸丹，但三百年的修为还在。而且这里是养尸地，是我的主场。暗金会？正好，我早就想会会这些打扰我清静的家伙了。”
它看向林九：“记住，暗金会想要的从来不只是东南亚。他们的最终目的，是打开南海深处的‘归墟之门’，释放里面的上古邪神。镇海刀是钥匙之一，但不是唯一的钥匙。还有六把钥匙，藏在世界各地。你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找到并毁掉那些钥匙。”
“归墟之门？”林九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那是上古时期，众神封印邪魔的地方。”苏承宗快速说道，“暗金会的七位元老，每人掌握一把钥匙的信息。陈永年只是其中之一。你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山谷入口方向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
暗金会的人快到了。
“走！”苏承宗一挥手，祖祠大门打开，露出后面的密道入口，“这条密道通往山外，走一天就能出去。快！”
林九四人不再犹豫，冲进密道。
在密道门关闭前的最后一秒，林九回头看了一眼。
苏承宗站在广场中央，面对着山谷入口的方向，周身黑气缭绕，宛如魔神。
然后，门关上了。
密道里一片漆黑，只有苏晴额头金色纹路发出的微光照亮前路。四人沉默地走着，心情复杂。
他们拿到了尸丹，解除了怨念侵蚀。但代价是，苏承宗——那个守护了祖祠三百年的苏家先祖，可能要独自面对暗金会的围攻。
而且，从苏承宗那里得到的信息，让整个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暗金会要打开的“归墟之门”到底是什么？其他六把钥匙在哪里？七位元老都是谁？
问题一个接一个，但答案都需要他们自己去寻找。
走了约莫半小时，王胖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九哥，我们现在去哪？”
林九思考片刻：“先回新加坡。陈永年以为我必死无疑，肯定放松了警惕。我们杀个回马枪，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破坏新加坡的魂器。”
“可你的身体……”苏晴担心。
“尸丹在吸收怨念后，反而成了我的力量源泉。”林九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新生的力量，“虽然还是半人半尸的状态，但至少有一战之力了。”
他看向密道深处：“而且，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陈永年那里，一定有关于归墟之门和其他钥匙的资料。”
郑七点头：“同意。暗金会这次大举出动来湘西，新加坡那边肯定空虚。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阿扎突然说：“我就不跟你们回去了。我在湘西还有些事要处理，而且……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林九理解地点头：“谢谢你带路。回去告诉洪会长，我们没事，很快就会回新加坡。”
阿扎在一个岔路口和他们分道扬镳。
剩下的三人继续前进。
密道很长，似乎贯穿了整个山体。沿途能看到一些人工开凿的痕迹，石壁上还刻着苏家特有的符文——这是苏家先祖留下的逃生通道，没想到三百年后真的派上了用场。
走了大概七八个小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亮光。
出口到了。
推开掩盖出口的藤蔓，三人发现自己已经在山的另一面，眼前是一片开阔的丘陵地带，远处能看到公路和村庄。
天已经亮了。
阳光照在林九身上，他立刻感到一阵灼痛——那是尸丹带来的副作用，他现在确实怕阳光了。
“先找个地方躲一下。”林九退回阴影里，“等晚上再行动。”
他们在附近找到一个废弃的窑洞，暂时躲了进去。
窑洞里，林九检查了一下镇海刀。刀身依旧金光流转，但仔细看，刀刃上多了一些细微的黑色纹路——那是吸收了尸王气息后产生的变化。刀魂似乎也更活跃了，林九能感觉到，刀在“渴望”战斗。
“接下来怎么办？”王胖子问，“我们怎么回新加坡？暗金会肯定在机场布控了。”
郑七从怀里掏出一部卫星电话：“我有办法。联系一艘走私船，走水路回去。虽然慢一点，但安全。”
他走到窑洞外去打电话。
窑洞里只剩下林九和苏晴。
苏晴看着林九苍白的脸，轻声问：“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林九笑了笑，“只是需要时间适应。倒是你……给了心头血，身体会不会……”
“一点血而已，养养就好了。”苏晴摇头，“比起这个，我更担心苏承宗前辈。它一个人，能挡住暗金会那么多人吗？”
林九沉默。
他心里也没底。苏承宗虽然强，但毕竟刚取出尸丹，实力大损。而暗金会这次出动，肯定是精锐尽出。
“我们会为他报仇的。”林九最终说，“等回了新加坡，毁了魂器，然后……找陈永年算总账。”
苏晴点头，靠在了窑洞壁上，闭上了眼睛。
她也累坏了。
林九看着她睡着的侧脸，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这个相识不到一个月的女人，已经和他一起经历了数次生死。她的坚强、她的牺牲、她眼中偶尔闪过的脆弱……都让他无法忽视。
但他现在没时间想这些。
大敌当前，生死攸关。
他必须尽快恢复，尽快变强。
因为接下来的战斗，只会更残酷。
而此刻，远在湘西尸家湾。
苏承宗站在废墟中，周围躺着二十多具暗金会成员的尸体。它身上也多了几道伤口，但都不致命。
它还站着。
暗金会的围攻被它一人挡住了。
但远处，更多的人正在赶来。
为首的是一个穿白色西装的老者——正是陈永年的本体。
“苏承宗，三百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倔。”陈永年微笑道，“把林九交出来，我可以让你继续在这里当你的山大王。”
苏承宗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陈永年，当年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更不是。想抓人？先过我这一关。”
陈永年摇头：“何必呢？为了几个外人，搭上自己三百年的修为？”
“因为我是苏家人。”苏承宗挺直身体，“苏家，从来不出卖朋友。”
它周身的黑气再次升腾，比之前更加浓郁。
决战，开始了。
而这场战斗的结果，将直接影响林九他们接下来的命运。
但无论结果如何，林九的路，都还要继续走下去。
因为他是赊刀人。
赊出去的刀，总要收回。
欠下的债，总要偿还。
而陈永年和暗金会欠下的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