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有不少学童家中前来接散学的孩子,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都纷纷低声议论,大多觉得薛家无理取闹。
薛夫人面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就你那三两重的骨头也敢……”
话还未说完,就被李夫子厉声喝道,“薛夫人慎言!”
“薛夫人,学塾之内,老夫自有规矩。你若不服,可去县尊面前分说。
但若在此胡搅蛮缠,休怪老夫明日与您好好论一论这‘为富不仁’与‘恃强凌弱’之举,看看究竟是谁家颜面有损!”
提起县尊大人,有人认出那日在宴会上的薛宝珠和林其姝。
“这不就是那日推了都城来的樊小姐入水的薛家小姐吗?那日好生跋扈,推了人入水,一声不吭的就溜了。
幸好林小娘子跳水救人才没酿成大祸,若是樊小姐出点什么差错,他家怕是死几回都不够赔的。
如今倒好意思欺负人家中幼弟,真是恩将仇报!”
围观的人群听了,更是对着薛家人指指点点。
薛夫人和薛宝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薛宝珠气狠了,对着议论的人群尖声喊道,“你们都给我闭嘴!”
“你才给我闭嘴!还嫌给我惹的祸事不够多吗!”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甩在了薛宝珠脸上,来人正是姗姗来迟的薛老爷。
“要不是家中仆役来报,我还不知道你们娘俩又在这给我闯祸!”薛老爷厉声喝道,然后转身向李夫子拱手行礼,“今日是犬子的错,劳烦李夫子了。”
薛老爷说完这话,才抬头看向林其姝,“这便是林掌柜吧,今日之事对不住了。”
只是薛老爷嘴上说着抱歉的话,脸色却依旧不善。
要是林其姝只是普通的小商户,他们就算是被自家儿子往死里欺负他也不会过问的。
可上次樊小姐落水后他便知道,这林家已是入了县尊大人和都城樊家的眼了,加之他们家里还新出了一个小三元,若是真豁出去了,自家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林其姝看着薛老爷脸上变幻的神色,自然看出来他不是真心觉得抱歉,只是利益权衡下的选择。
那边薛夫人和薛宝珠还在尖叫,“爹!你为了他们居然打我!”
“宝珠可是你亲闺女啊!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薛老爷的眼神狠狠扫去,让母女二人立刻噤声。
他转头看向林其姝,“我家已经认错,今日之事不如就此作罢。”
林其姝把林其安从身后拉了出来,“薛老爷教子有方,我们今日也是领教了。只是今日犯错之人是令郎,还请令郎向我家阿弟道歉。”
人群中传来窃笑声,薛老爷面色一沉,但是忍住没有发作。
他一把把薛进宝扯了过来,“向林小郎君道歉。”
有了姐姐被扇巴掌在前,此时薛进宝已经老实得像鹌鹑一般不敢吭声。
他嗫嚅着开口,“林其安,对不住。”
薛老爷看向林其姝,“可以了吗?林掌柜。”
林其姝看着林其安,“安哥儿,你接受他的道歉吗?”
林其安点点头,“这次我接受了,但是下不为例。”
李夫子在一旁颔首,“如此,此事便到此为止,大家散了吧。”
薛老爷朝李夫子再次拱手,随即带着薛夫人和薛宝珠姐弟二人走了。
林其姝摸了摸林其安的头,替他整理好书袋,朝李夫子道谢后便牵着他回了半日闲。
半日闲早已打烊,大家都在厅堂等着林家姐弟回来吃饭,王秀兰心里挂念,急得在堂内打转。
见到二人的身影,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了林其安嘴角挂的伤。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
半日闲的众人瞬间心疼地全部围了过来。
林其姝简单的把事情经过说了,怕伤了林其安的心,特意没把薛进宝骂林其安是个没人要的小乞丐这话给说出来,只简单的说是那些薛进宝辱骂安哥儿。
饶是如此,铺子里的所有人也被气得够呛。
林其姝安抚道,“今日之事,李夫子已经处理好了,你们先吃饭,我给安哥儿去处理一下伤口。”
大家哪里能先吃得下饭,顿时打温水的打温水,拿伤药的拿伤药。
林其姝接过东西,打发其他人出去。
她拉过林其安,仔细查看他嘴角的伤,又用温水替他擦拭干净,敷上余庆拿来的药膏。
她的动作轻柔,眼神里满是心疼。
“还疼吗?”
林其安摇摇头,眼眶却红了,“阿姐,对不起,我给你和家里惹麻烦了……我……我没忍住。”
林其姝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傻孩子,阿姐不是怪你。
被人那样辱骂,尤其是辱及家人,心生愤怒是人之常情。
你维护自身尊严,维护家人名誉,阿姐心里其实是有些欣慰的。”
林其安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阿姐。
“但是,安哥儿,”林其姝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你要记住,愤怒是野兽,冲动是魔鬼。
今日你若能忍住那一时之气,先去禀告夫子,由夫子来处理,结果是否会更好?
你动手打了他,即便有理,也变成了互殴,自己也受了罚,还险些引来更大的麻烦。
若非夫子及时赶到,今日之事恐难善了。”
林其安低下头,若有所思。
“我们家如今虽得了县尊大人一家青眼,但是自身并无权势。”
林其姝循循善诱,“面对不公和侮辱,反抗是必须的,但要用对方法。
你如今人小力弱,跟他打上一场把自己弄得一身伤,但你看那胖墩,身上一块油皮都没蹭破。
所以说匹夫之勇,往往于事无补,甚至可能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你要学会审时度势,权衡利弊。就像下棋,走一步,要看三步。
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先以保全自身为主,不然阿姐和阿兄会担心你的。”
“阿姐,我明白了。”林其安抬起头,眼神恢复了清明,“以后遇到事情,我会先冷静下来,想想怎么做才能真正解决问题,而不是逞一时之快。”
“好孩子。”林其姝欣慰地笑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阿姐和阿兄永远是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