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胆!”张飞环眼怒睁,抓起丈八蛇矛就要冲出,“三姓家奴竟敢趁火打劫!俺去帮大哥!”
“翼德且慢!”曹操厉声喝止,眼中精光急闪。吕布的出现完全出乎意料,但这突如其来的强敌,却瞬间搅乱了他心中对关张的层层猜疑——若关张真与吕布有勾结,或别有异心,此刻吕布怎会不分青红皂白猛攻?关羽又怎会毫不迟疑地主动迎战,连请示都来不及?
然而,多疑已成本能。另一个念头更冷冽地升起:莫非这是苦肉计?以吕布为饵,诱使关羽“舍身救主”,彻底取信于己?
窗外,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变得激烈无比,夹杂着战马嘶鸣与士卒惨嚎。显然,战斗的中心就在不远处。
“典韦、许褚!”曹操瞬息间已做出决断,“护住中军,据守县衙要道!元霸,你随我上望楼观战!”无论关羽是忠是诈,吕布都是必须击退的眼前大敌。他要亲眼看看,这场厮杀是真是假。
……
安陆狭窄的街道上,战斗已呈白热。
吕布胯下踏雪乌骓马,掌中方天画戟,宛若一道燃烧的旋风,所过之处,曹军残兵与关羽带来的骑卒竟无人能挡其一合。他身后数百并州狼骑呼啸跟进,长矛如林,横冲直撞,瞬间将仓促结阵的关羽部前锋冲得七零八落。
“关羽!背主之徒,还敢现身!”吕布狂笑,画戟荡开几名拦路骑兵,踏雪乌骓马快,直取那面“关”字大旗下屹立不动的身影。
关羽丹凤眼猛地睁开,寒光迸射。他本就因曹操的猜忌与疏离而心中郁结,吕布的突袭与辱骂更是火上浇油。“吕布!休得猖狂!”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赤兔马感应到主人战意,长嘶一声,化作一道红光疾驰而出!
青龙偃月刀划破浑浊的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与方天画戟狠狠撞在一起!
“铛——!!!”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震撼了整个战场,仿佛洪钟大吕在每个人耳边敲响。火星如瀑般在两件神兵交击处炸开,气浪将周围数丈内的尘土碎石尽数掀起。两人胯下皆是万里挑一的宝马,竟同时被反震之力逼得各自退开数步,马蹄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声响。
吕布微微甩动有些发麻的手臂,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炽烈的战意取代:“好力气!不枉某家亲来一趟!关羽,今日便拿你之首,再取曹操狗头!”
关羽不答,只是将长髯一捋,夹在盔侧,双手紧握刀柄,目光如冰似铁,牢牢锁定吕布。刚才一击,他已试出吕布膂力惊人,更兼踏雪乌骓马快戟疾,实乃平生罕见之劲敌。但他心志如铁,救主之责与扞卫尊严之念交融,岂容退缩?
“并州狼骑,掠阵!”吕布画戟一挥,身后骑兵如狼群般散开,试图绕过关羽,扑向县衙方向。
“亲卫队,结阵!拦下他们!”关羽头也不回,厉声下令。他带来的二百精骑虽经日间苦战,却令行禁止,闻令迅速以关羽为中心收缩,刀枪向外,结成紧密的圆阵,死死挡住街道要冲。
而关羽自己,则再次催动战马,与吕布战在一处。刀光戟影,瞬间将两人身影吞没。青龙刀如泰山压顶,势大力沉;方天戟似毒龙出洞,刁钻狠辣。两人皆是力量与技巧巅峰的猛将,一时间竟杀得难分难解,劲风四溢,寻常士卒根本无法靠近。
……
县衙望楼之上,曹操凭栏远眺,将街心那惊心动魄的厮杀尽收眼底。典韦、许褚一左一右护卫,李元霸则紧握双锤,目光灼灼地盯着战团。
“吕布之勇,果然冠绝天下。”曹操缓缓道,语气听不出喜怒,“云长亦是不遑多让。”
典韦沉声道:“丞相,关羽将军似是真在与吕布死战,不似作伪。吕布攻势猛烈,招招致命。”
许褚也点头:“吕布狼骑精锐,若关羽有异心,此刻放水或佯败,吕布顷刻便能杀到衙前。”
曹操默然。他何尝看不出场中凶险?关羽与吕布的厮杀毫无花架,每一次兵刃碰撞都迸发着真实的杀意。关羽的亲卫队也的确在拼死阻挡狼骑的渗透,伤亡惨重。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事实:关羽是真心在阻击吕布,护卫他曹操。
然而,那个关于“苦肉计”的念头,依然如毒蛇般盘踞心底。代价是不是太大了?关羽的亲信部下正在流血。
就在这时,战场形势又变。
吕布久战关羽不下,心头焦躁,忽地虚晃一戟,拨马便走,口中却大喝:“儿郎们,曹操就在衙内!先擒曹操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并州狼骑闻言,凶性大发,不顾伤亡,疯狂冲击关羽亲卫的防线。防线开始出现缺口。
“大哥!俺来也!”如霹雳般的怒吼炸响,张飞终于按捺不住,率着数十名骑兵从侧翼杀出,丈八蛇矛如同黑龙搅海,瞬间将一股即将突破的狼骑杀散,与关羽亲卫汇合,稳住了阵脚。
吕布见张飞加入,更是怒发冲冠:“环眼贼!你也来送死!”竟舍弃关羽,直扑张飞。
关羽岂容他如愿?赤兔马疾驰,瞬间赶上,青龙刀斜劈而下,迫使吕布回戟格挡。张飞趁机一矛捅来,吕布惊险避过,三人顿时战作一团。关张二人默契无比,虽然吕布骁勇,一时也被逼得有些手忙脚乱。
望楼上,曹操看到张飞杀出,与关羽并肩力战吕布,眼中最后一丝疑虑终于被眼前的铁血厮杀冲淡了大半。若真是苦肉计,何必让张飞也陷入如此险地?吕布又何必如此拼命?
“传令!”曹操终于下定决心,“许褚,率虎卫军压上,支援关张二位将军,务必击退吕布!典韦,护我中军,防止其他方向偷袭。”
“得令!”许褚早已按捺不住,拎起镔铁大砍刀,虎吼一声,率领曹操最精锐的虎卫军甲士,如一道钢铁洪流撞入战团。
生力军的加入,瞬间改变了力量对比。吕布虽勇,但面对关羽、张飞、许褚三员顶尖猛将的围攻,加之虎卫军精锐步卒的配合挤压,终于力有不逮。他奋力荡开几人兵器,踏雪乌骓马通灵,向后一跃,跳出战圈。
“关羽!张飞!今日算你们走运!”吕布横戟立马,脸上满是不甘与暴戾,“曹操老儿,且寄下你项上人头!儿郎们,撤!”
并州狼骑来去如风,随着吕布一声令下,迅速脱离接触,向东退去,转眼没入黎明前更深的黑暗之中。
街道上,只留下满地尸骸、残破的兵刃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关羽驻马原地,绿袍已被鲜血和尘土染得斑驳,微微喘息。张飞提着蛇矛,环眼依旧瞪着吕布退走的方向,啐了一口:“呸!跑得倒快!”
许褚收刀,向关羽、张飞拱手:“二位将军辛苦,丞相命末将来援。”
关羽缓缓调转马头,望向县衙望楼的方向。隔着弥漫的硝烟与尚未散尽的晨雾,他似乎与楼上那道深沉的目光对上了一瞬。
他未发一语,只轻轻颔首,抬手扬起青龙刀,刀锋上的敌血顺着冷冽刃口缓缓滑落。
望楼上,曹操缓缓吐出一口气,指尖在冰冷的栏杆上轻轻敲击。吕布退走了,眼前的危机暂解。关羽张飞的表现,似乎无可指摘。
但是,关于他们为何“恰好”在此的疑问,关于他们与谢虎关系的隐忧,关于荀彧在许昌可能采取的行动……所有这些思绪,并未随着吕布的退却而消散,反而像这江畔的晨雾一样,更浓重地包裹上来。
他转身,走下望楼,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收拾战场,救治伤者。一个时辰后,全军开拔,继续北返。”
“那……关张二位将军所部?”李元霸低声问。
曹操脚步微顿,目光投向院中那面浴血的“关”字大旗,沉默片刻。
“一同上路,”他最终说道,“仍按原定,前后相距三里。”
有些疑云,需假以时日与更多佐证方能吹散;而那远在梁山瓦岗的谢虎,终究是孤心中难以卸下的隐忧。而在此之前,谨慎,永远是生存的第一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