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萧觉亲领大军抵达九原后,给这座边城带来了怎样的震撼。
至少萧妙才和钱明英二人,接到传令兵的消息上马出迎的时候,人都是哆嗦的。
这,陛下是回了消息,说今日援军将至。
但怎么没说是他亲自带队啊。
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呸呸呸,钱明英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把那些不吉利的念头扇出脑海。
两人一见到萧觉大军,立刻滚鞍下马,准备伏倒道旁雪地告罪。
萧觉长枪一扬,先一步架住了两人弯曲的膝盖,一个巧劲将二人托起。
“不必多礼,战事为重,我们尽快进营,你们将如今战况一一禀来。”
陛下还是和当年军中一样,不曾因为这几月的尊上生活有丝毫改变。
萧妙才吸了吸鼻子,大声应了是,重新上马带路。
在百姓们闻讯赶来的围观中,御驾与援军连夜扎营立寨。
萧觉简单抹了把脸,坐在中军帐内,听两位将领说明最新战况。
多年来,胡人以游牧为生,居无定所。
一旦缺粮钱缺女人了,他们就到边城来抢,根本就是将汉人边城当做无主宝藏、开门粮仓。
钱明英占了九原之后,胡人一开始不知晓换了主将,还大摇大摆闯到城下几次,被钱明英打了回去。
之后他们就学乖了,和钱明英打起了游击战。
每次抢夺绕着九原城外围村镇不说,还以快为要,全程不下马。
掠杀通常都是一炷香之内,抢到什么算什么,剩下的带不走,那些胡人就全烧了。
如此一来,等守城军士赶到,他们已带着战利品逃之夭夭,不见踪影。
而想要追击对方,在茫茫雪原中,对地形不熟悉的孟军则是难上加难。
这种情况,在萧妙才来了之后,也没有太大改善。
唯有将外围村镇的百姓引入城中,集中保护。
后来城中实在人满为患,又在城门处设了安置棚帐,军营则绕着流民安置点立寨,算是护卫。
“按照陛下您的吩咐,开仓放粮,保证百姓温饱无碍。但这守着城让那些虏寇在外头嚣张,我实在是……”
萧妙才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钱明英当初在兖州对付山匪经验足一些,倒是习惯这种憋屈,他更气的是对战的问题。
“咱们长枪军本来对上骑兵,比韩家的弓弩手要更高效些,但激战之时,常常出现断枪的问题。”
胡虏铁骑为主,马群一冲,势如风雨。
萧家军的长枪基本是木质枪杆,枪身细长,惟有枪头为铁制。
被胡虏的马群踩踏推挤后,枪便极容易断折。
“一柄六尺长枪不过用一次就废了,我每次看江东修枪修得心都在滴血!”
同为多年领军的将领,萧觉极能体会两位的憋屈和暴躁。
他静静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大骂了一顿胡人的无耻下作,一抒连日来的压力。
等两人骂够了,他才拍了拍二者肩头,赞了两人对百姓的安置。
“刚刚说胡人铁骑如今已越发深入,你们在三汇村出事之后,就把外围村镇的百姓,全部安置到了城内外?”
一开始对陛下的担忧在萧觉的镇定中渐淡,主君亲临的底气让两人又有了主心骨,底气足了,情绪也稳定了不少。
听了问话,同时点头应是。
“那应是此前速攻得胜让他们有了信心,觉得我们拿他们没有办法,才敢放肆至此。”
“这对我们来说,倒是个机会。”
……
孟朝那个很会打仗的陛下御驾亲征了!
这消息一传回胡营,就得到了极高的关注。
胡人新继位的可汗染干反复问了斥候许久,越问面色越是沉重。
“萧觉十四岁就以枪术闻名,这些年来就没听过他的败绩。”
“那盛朝皇帝坐拥天下,也被他打得跟狗一样,短短数月就被赶下了皇位。”
“如今他来打我们,可汗,要不咱避一避吧?”
右贤王是染干的叔叔,对汉人那边的情况还算了解,一听消息立刻生了怯意。
但也有头铁不服的。
这些日子多次带队,给部落抢回了丰富物资和十几名年轻女人的将军沙钵略冷哼一声。
“那萧觉再能耐,也当了皇帝!汉人的皇帝就和刚下生的崽子一样,要人围着护着,生怕破了半点皮。”
“这样的人哪怕武功再高,上了战场,也是束手束脚,是个摆设罢了。右贤王何必给敌人长威风,没点我胡族男儿的血性。”
右贤王毕竟位尊,听了这话老脸一红。
“沙钵略你大胆!不要以为去抢了几个村子,就能以下犯上。”
沙钵略挖了挖耳朵,仗着功绩在身,全不把右贤王放在眼中。
“我看你老人家是被汉人给教坏了,学他们说话也不能让肚子里的粮食多一些。不过是些懦夫软脚羊,咱马阵一冲,给他们皇帝也踩在蹄下!”
何等狂妄的发言。
但染干还真听进去了。
实在是天寒地冻,若是离了孟朝这只肥羊,他们整个族群过冬都勉强。
别管萧觉如今到底是不是软脚羊、瓷娃娃,他们都得硬着头皮继续抢。
但萧觉战神之名,还是让他有些顾忌。
“这些天先别派兵过去,让斥候多探探情况。”
“萧觉如果始终在城中,和那两个孟朝将军一样守城,就来报我!”
……
胡人斥候探来的消息,比染干能想到的消息还要更好。
御驾始终停在城中,孟朝皇帝带来的军队也进了城就没出来过,看起来这次援兵与其说增添战力,不如说是君主表态,收拢民心。
当年的战神,在变身帝王之后,果然把自己的命看得更重,不再冲杀于一线了。
这也是常情。
更好的消息是,有近千名的流民出了城,在之前他们抢了一半、被迫放弃的三汇村开始修整土地、重新造屋。
这俨然是准备要再建家园。
“哈!他们莫非以为拿个皇帝的名头,能让我们害怕,放弃到嘴边的肥肉不成?”
沙钵略还记得当日扫村时,曾远远看到一个长宽十几丈的粮仓。
当时想着里头的粮食就没烧,可还没等他们破门劫掠,九原城的守兵就到了。
这次正好,近千名的人口,里面肯定有可以抓回来当奴隶的青壮男女。
还可以再捞一笔,那个粮仓里肯定有东西!
“可汗,让我去吧!抢个村子不过骑马逛一圈的事情,还可以让孟朝人清醒些,知道哪怕是皇帝,也救不了他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