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景辰从随身的丝绒袋里取出三炷香,引燃后分别插在封瀚海与封君怡的墓前香炉里。
青烟袅袅升起,在晨光中扭出纤细的弧度,她对着墓碑深深鞠躬,额前碎发垂落,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快来了。”封景辰忽然开口,声音像浸透了晨露般清冷。
封明远也依样画葫芦,只是上香时指尖抖得厉害,香灰落在手背上烫出浅痕也浑然不觉。
两人默契地绕到主墓后方的松柏丛里,巨大的墓碑挡住了身形,只留两道缝隙能窥见外面的动静。
封景辰将风衣拉链拉高,遮住半张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枪套;
封明远则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抵在冰凉的碑石上,呼吸声粗重得像拉风箱。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震得松针簌簌掉落。
封景辰透过石缝瞥去,瞳孔微微收缩。
足足五辆黑色轿车组成的车队停在墓园入口,最前面的劳斯莱斯幻影车门打开,封俊成穿着一身黑色定制西装,胸前别着白花,刚下车就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封董节哀。”簇拥的记者立刻围上去,闪光灯在晨雾中炸开一片白光。
封俊成摆了摆手,声音哽咽得不成调,“每年这时候...心口都像被剜掉一块...君怡她走得太早了啊...”
他一边说一边往墓地走,黑色皮鞋踩在青石板上趔趄了一下,被身旁的助理慌忙扶住,“不用扶!我自己能走!”
他挥开助理的手,踉跄着前行,袖口露出的名表在阳光下闪得刺眼。
记者们扛着摄像机紧随其后,镜头死死对准他颤抖的肩膀。
封家的旁支们也跟在后面,三姑六婆们交头接耳,看着封俊成悲痛欲绝的模样,有人已经开始抹眼泪,“俊成这几年不容易啊。”
躲在墓碑后的封明远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偏头看向封景辰,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嘴唇翕动着无声地说,“这畜生!”
封景辰伸手按住他的胳膊,指尖用力掐进他的皮肉,摇了摇头,目光示意他看向前方,封俊成正对着镜头哭诉,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封董,听说您为了纪念封小姐,特意将城东的新项目命名为‘君怡大厦’?”有记者高声提问。
封俊成闻言,哭得更凶了,他捶着胸口,“是...那是她生前最喜欢的地段...我答应过要在那里盖一座能看见江景的房子...她走了,我总得替她完成心愿啊...”
他转身对着封君怡的墓碑,膝盖一软就要跪下,被身旁的股东连忙扶住,“封董保重身体!”
“是啊封董,您要是垮了,封氏可怎么办?”旁支里有人喊道,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封俊成抹着眼泪,哽咽道,“君怡啊,你走得太早了...”
他扶着墓碑,指腹在“封君怡”三个字上反复摩挲,仿佛在抚摸挚爱之人的脸颊,“咱们说好要白头偕老的,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你留下这么大个家业,我一个上门女婿,哪懂什么经营啊?”
“可看着明远还年轻,担不起这担子,我只能硬着头皮顶上来...”
躲在后面的封明远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猛地就要冲出去,却被封景辰死死拉住。
她捂住他的嘴,将他按在松柏树干上,眼神冷得像冰,示意他继续看。
“这几年我没日没夜地干,头发都熬白了!”封俊成扯下几根头发展示给众人看,“总算没辜负老爷子的信任,封氏的市值翻了三倍!”
“君怡,你在天有灵,该瞑目了啊!”
记者们的闪光灯疯狂闪烁,提问声此起彼伏:
“封董,传闻您打算卖掉新能源项目,是真的吗?”
“有消息说封氏要与陆氏集团合作,这是否意味着您要引入外部资本?”
“封小姐的忌日,为何不见封明远先生出现?”
封俊成对着镜头摆出手势,示意大家安静,“新能源项目是老爷子的心血,我怎么可能卖?”
他痛心疾首地摇头,“至于陆氏,只是正常的商业往来。”
“明远他...还在为姐姐的离世伤心,我让他在家休息了。”他转向封家旁支,语重心长,“各位叔伯,封家不能散啊!”
“只要有我在一天,就绝不会让封氏落入外人之手!”
旁支们被他说得热血沸腾,有人喊道,“封董英明!”
还有人抹着眼泪,“多亏了封董,咱们封家才能有今天!”
封俊成对着众人拱手,眼眶通红,“都是为了君怡,为了封家...”
这时,一个胖脸的旁支妇人往前挤了挤,尖着嗓子说道,“可不是嘛,封家多亏有封董,一心只为封氏着想。”
“不像明远和那个废物封景辰,整天游手好闲,只会给封董添堵,要是让他们掌家,封氏早就完了!”
封俊成的脸色几不可察地变了变,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飞快地给了那妇人一个制止的眼神。
嘴角却依旧挂着悲戚的表情,接着对着墓碑哭诉,“都是一家人,别说这些了...”
“君怡,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明远,守护好封氏的...等我把这一切都安顿好了,就来陪你...”
躲在墓碑后的封明远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
封景辰看着他紧绷的侧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她自己则盯着封俊成那虚伪的表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仿佛在说:好戏还在后头,先让他得意一会儿。
封俊成在墓前又哭嚎了许久,直到声音嘶哑,才在众人的劝说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记者们簇拥着他,将他的“深情”与“担当”尽数记录。
待人群走远,封明远才挣脱封景辰的手,一拳砸在松柏树干上,树皮裂开一道口子,“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他!”
封景辰看着封俊成离去的方向,冷冷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要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眼神里的狠绝让人不寒而栗。
封明远看着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心中的仇恨如同野草般疯长,只待时机成熟,便要将那虚伪的面具彻底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