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景辰一走,玉衡厅里的空气仿佛都松快了几分。
众人哪还有什么心思吃饭,封振南被两个保镖搀扶着站起来,双腿的伤口疼得他直抽冷气,嘴里不停念叨着“医院”;
封秀兰捂着发疼的脸颊,怨毒地瞪了方知鸢一眼,一扭一扭地往外走;
封俊成被人架着胳膊,小腿的血窟窿还在渗血,却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眼神里淬着毒。
“快送我爸去医院!”封明军吼了一声,众人七手八脚地搀扶着伤员往外挪。
没有人注意到,墙角的针孔摄像头还在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
那些互相搀扶时的怨怼眼神,那些压低声音的咒骂,都将成为日后呈堂证供的补充材料。
星语鎏光的旋转门外,封景辰坐进黑色宾利,程砚舟将文件袋放在副驾驶座上,“boss,需要现在启动对陆珺城资产的追缴程序吗?”
她望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霓虹,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
“不急。”眼尾在夜色中泛着冷光,“先让他以为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宾利缓缓启动,将身后的狼狈与算计彻底抛在脑后。
而玉衡厅里残留的血腥味与红酒香,正随着夜风一点点消散,仿佛从未有过这场席卷封家的风暴。
宾利刚驶出星语鎏光的停车场,后视镜里就出现一道狼狈的身影。
封明远踩着沾了红酒渍的皮鞋,一路狂奔追来,风衣下摆被夜风掀得猎猎作响。
程砚舟眼尖,一脚刹车踩下去,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车门被猛地拉开,封明远跌坐进后座,胸口剧烈起伏,喘得像台破旧的风箱。
他扯了扯领带,喉间发出粗重的喘息,半晌才挤出一句,“这些人...真的不配留在封家。”
封景辰从副驾驶座侧过身,看着他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了点,轻笑出声,“舅舅不是还在怪我太过狠心,不顾亲情?”
封明远的脸瞬间涨红,像被人当众掀开了遮羞布。
他避开封景辰的视线,手指绞着风衣纽扣,声音里满是羞愧,“是舅舅有眼无珠,识人不清。”
他转向封景辰,眼神突然变得郑重,“你现在已是封家家主,叔公他们可不是吃一堑长一智的主。”
“放过这些人,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报复,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封景辰的视线扫过副驾驶座上的文件夹,牛皮纸封面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别担心,”她嘴角扬起一抹笃定的弧度,“这些文书足够他们喝一壶了,短期之内翻不出天去。”
“是我狭隘了。”封明远轻叹口气,指尖在膝盖上敲出杂乱的节奏,“若是父亲知道他们做了这么多对封家不利的事,早就一个个送进去了。”
他抬眸看向封景辰,露出一抹欣慰,“你倒是还念着仅有的一点点亲情。”
封景辰没接话,只是望着车窗外掠过的霓虹。
她才不是什么圣母,只不过刚接手的封氏集团像盘缠满蛛丝的旧账,那些人在集团深耕多年,早就织就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关系网。
保不齐哪个部门还藏着他们的爪牙,不留着这些明面上的靶子,怎么揪出暗地里使绊子的人?
更何况,暂时让他们管理那些边边角角的产业,还能省去不少交接的麻烦。
这些心思,她没打算告诉封明远。
她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递到后座,“这个你拿着,看看能不能处理。”
封明远皱眉接过,指尖划过烫金的标题,瞳孔微微收缩,“这是集团在海外的投资项目?”
他快速翻阅着,突然抬头看向封景辰,“你想让我去解决这个事?”
封景辰撑着下巴,眼尾的红痣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舅舅愿不愿意跑一趟海外,将这些产业收回来?”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这些是陆珺城私自挪用公款投的,封家那几个根本不知情。”
封明远看着她那双像极了姐姐的眼睛,连说话时微微挑眉的神态都如出一辙,恍惚间竟有些失神。
他攥紧文件,喉间发出一声沉叹,“放心吧景辰,这个就交给舅舅,一定不让封家的产业流失。”
“嗯。”封景辰满意地应了一声,抬腕看了眼表,表盘上的碎钻映出她眼底的冷光,“时间还早,去看看外婆怎么样了。”
程砚舟重新发动车子,宾利平稳地汇入车流。
封明远紧了紧手中的文件,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纸页。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参与集团事务,想到给自己分派任务的竟是外甥女,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他看着封景辰望着车窗外的侧脸,路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忍不住小声问,“景辰,今天来的那位小姐是...”
“我女朋友。”封景辰头也没回,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啊?”封明远惊得差点咬到舌头,手里的文件“啪”地掉在脚垫上,“女、女朋友?你...”
他瞪圆了眼睛,盯着封景辰的背影,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
他一直以为以景辰的能力和性子,最后总会找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毕竟那些青年才俊明里暗里示好的不少,却没想到她会交个女朋友。
不过转念一想,今天那位花小姐确实生得极美,一身气质也压得住场,花家小公主的名头在外,倒也配得上景辰。
两人站在一起时,一个冷冽如冰,一个明艳似火,竟有种说不出的般配。
封景辰终于转过头,眼神凉凉地扫了他一眼,“怎么?舅舅要干涉我的私生活?”
“不,不不!”封明远连忙摆手,捡起文件抱在怀里,“只是...只是你外婆那个老顽固,最讲究门当户对,还是传统得很,她要是知道...”
“这就不劳舅舅操心了。”封景辰重新看向窗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促狭的笑,“倒是舅舅,三十好几了还是单身,与其操心别人的事,不如先管好你自己的终身大事。”
封明远的脸“腾”地红了,像被人用炭火烫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别过脸看向窗外,耳根却悄悄泛了红。
他确实在感情上颇为迟钝,家里安排的相亲也总以工作忙推脱,没想到竟被小辈调侃了。
他摸了摸鼻子,心里有些别扭,却又觉得景辰这话虽带刺,倒有几分家人间的熟稔,不像刚才那般疏离,倒让他松了口气。
封明远悻悻地闭了嘴,在嘴角做了个拉拉锁的动作,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瞟向她,这个外甥女,比他想象中更有主见,也更难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