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厚重的墨色丝绒,裹住了海城老城区的秦家老宅。
朱红色的大门虚掩着,门廊下挂着的铜铃被晚风一吹,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秦若曦从保姆车上下来时,还没来得及让助理提行李,就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往里走。
下午被张导训了一顿的委屈,还有被封景辰拒加微信的失落,攒了满肚子,只想扑到奶奶怀里撒撒娇。
刚穿过栽着石榴树的庭院,就听见客厅里传来杯碟碰撞的轻响。
她放轻脚步扒着门框往里看,只见红木沙发上坐着位穿月白色旗袍的老太太,鬓角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握着只青瓷茶杯,指尖泛着淡淡的玉色,周身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沉静气质,竟比自家奶奶还要端庄几分。
“刘叔,”秦若曦拉过旁边收拾茶具的管家,小声问,“奶奶家来客人了?这位是...”
管家刘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压低声音解释,“这是封老夫人,是咱们老夫人的老同学,刚从江城来,暂时住在咱们家别院养病呢。”
“封老夫人?”秦若曦的眼睛猛地亮了,瞳孔微微收缩,“您说的是...江城封家的封老夫人?”
刘叔点点头,有些意外,“小姐认识封家?”
“整个江城姓封的,除了首富封家还有哪家?”秦若曦压下心里的雀跃,理了理身上的真丝衬衫,又对着门框上的铜镜拢了拢头发,才挺直脊背走进去,声音甜得发腻,“封老夫人您好,我是秦若曦。”
封老夫人抬眸看来,目光落在她脸上时顿了顿,随即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标准的浅笑,语气郑重却不疏离,“是若曦啊,小时候见过你一次,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谢谢封老夫人夸奖。”秦若曦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快步走到秦老夫人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晃了晃,“奶奶,我这不是刚拍完戏就赶回来了嘛,想您想得紧。”
说着,从助理手里接过一个丝绒盒子递过去,“给您带了您最爱的苏绣手帕,还有城南老字号的桂花糕。”
秦老夫人被她哄得眉开眼笑,拍了拍她的手,又对着封老夫人扬了扬下巴,语气里满是炫耀,“你看看这孩子,来就来吧,还总带些小东西,我这儿什么没有。”
“那不一样,这是我的孝心呀。”秦若曦把头靠在秦老夫人肩上,撒娇的模样浑然天成,“再说我难得有空,不得好好陪陪您嘛。”
“好好好,陪奶奶。”秦老夫人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忽然想起旁边的封老夫人,忙招呼道,“你看我,光顾着跟若曦说话了。”
“若曦,今晚就在这儿吃饭,陪封老夫人多说说话。”
“好呀!”秦若曦立刻应下,转向封老夫人时笑得更乖巧了,“封老夫人您别拘束,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封老夫人微微颔首,指尖在茶杯沿轻轻摩挲着,那淡然的神情、嘴角的弧度,竟和秦若曦白天见到的封景辰有七分相似,都是那种看似温和却透着疏离的模样。
不多时,刘叔进来禀报晚膳备好了。
餐厅里的红木圆桌铺着米白色桌布,摆着六菜一汤,都是清淡的江南小菜。
清蒸鲈鱼、蟹粉豆腐、翡翠虾仁,还有秦若曦爱吃的松鼠鳜鱼。
秦若曦扶着秦老夫人落座,自己则挨着奶奶坐下,封老夫人坐在对面主位,姿态从容地拿起筷子。
“奶奶,您不知道,今天剧组可好玩了。”秦若曦一边给秦老夫人夹了块鳜鱼,一边叽叽喳喳地讲起剧组的趣事,“武行大哥吊威亚时不小心勾住了道具师的头发,俩人缠在一起半天解不开,笑得我们导演都忘了喊停...”
她讲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完全没提自己NG被训的事,偶尔还会瞟向封老夫人,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封老夫人只是偶尔抬眸点点头,大多数时候都在安静地吃饭,夹菜时手腕轻转,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参加宴会,丝毫没有打断祖孙俩的意思。
秦老夫人被孙女逗得频频发笑,时不时帮她理理散落的碎发,满眼都是疼爱。
直到把趣事讲完,秦若曦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和奶奶说话,有些冷落了封老夫人,连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封老夫人,真不好意思,我太长时间没见奶奶了,话有点多,您别介意。”
封老夫人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笑容依旧温和,“无妨,祖孙俩亲近是好事,你们尽管聊。”
秦若曦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犹豫了几秒,还是忍不住问,“对了封老夫人,我冒昧问一句,封景辰...是您的孙女吗?”
“正是。”封老夫人还没开口,秦老夫人就抢先接话,笑得一脸神秘,“说起来也巧,辰辰今天送她外婆来的时候,还问起你是不是我们秦家的姑娘呢,原来你们真认识啊?”
“她提我了?”秦若曦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急切地追问,“那她...那她还说什么了?”
秦老夫人被她的模样逗笑了,摆了摆手,“还能说什么呀,就随口问了一句,说在剧组见过你。”
秦若曦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大半,眼神黯淡了些,小声嘟囔了句,“哦...”
但很快又打起精神,看向秦老夫人,语气带着试探,“奶奶,我剧组就在这附近,不如我搬回老宅住几天吧?”
“既能多陪陪您,也能陪着封老夫人聊聊天,解解闷。”
封老夫人握着茶杯的手指顿了顿,刚要开口说“不必麻烦”,秦老夫人就一口答应下来,“好啊!那可太好了,你住进来我也热闹些。”
秦若曦立刻笑逐颜开,拿起手机就要给助理发消息,“我今晚就让助理把行李送过来!”
她兴奋地低头打字时,没注意到对面的封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里,眼神深邃,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只有杯沿留下的淡淡唇印,昭示着这位老人此刻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