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是冰冷的、碎裂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银屑,从古堡穹顶巨大的破洞中倾泻而下,照亮了空气中永恒悬浮的、如同古老叹息般的尘埃。巨大的黑曜石立柱沉默地矗立,投下扭曲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阴影。空气凝滞,沉淀着数个世纪的血腥、荣耀与无法言说的哀伤,以及一种深入石髓的、属于永夜本身的孤寂寒冷。这里不是传说中的恐怖巢穴,而是一座巨大的、被时光蛀空的、只余下无尽回响的纪念碑。壁炉中最后一点炭火早已熄灭,只余下冰冷的灰烬,映照着墙壁上那些面目模糊、眼神空洞的祖先肖像,仿佛在无声地质问。
在古堡最深处,唯一尚存一丝生气的静室中央,一张由整块大理石雕琢而成的书桌,如同沉默的棺椁。桌面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皮质相册,羊皮纸页脆弱泛黄,承载着比古堡本身更沉重的重量。一张照片,占据着页面中心,却已褪色成一片混沌模糊的污渍,唯有边缘残留的、被反复摩挲的痕迹,诉说着其承载的过往。
她站在桌前。
雪白的长发,如同凝固的月光瀑布,流淌至腰际,在死寂的微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一袭暗红丝绒长裙紧紧包裹着她纤细却蕴含着足以撼动山岳力量的躯体。她的面容是超越凡俗的精致,皮肤是月光也无法穿透的、毫无血色的冷白。而那双纯粹的、燃烧着幽暗业火的赤瞳,此刻正死死盯着那片污渍,翻涌着足以淹没星辰的、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哀伤、悔恨与深入骨髓的疲惫。指尖,带着一种近乎亵渎时光的轻柔,长久地停留在那片模糊之上,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尘埃,触摸到早已冰冷的温度。
“维罗妮卡……” 她的声音很轻,如同梦呓,却在这绝对死寂的空间中清晰得如同冰棱坠地,“如果……在那个决定命运的时刻,我选择了另一条路,我们之间那根早已绷紧的弦,是否就不会彻底断裂?是否……此刻站在这里承受这无边孤寂的,就不会只剩我一个对着这团模糊的污渍徒劳地呼唤你早已消散的名字?” 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如同抽走了古堡最后一丝暖意,在冰冷的石壁间幽幽回荡。
“哦?我们尊贵的永夜女王陛下,还在为维罗妮卡那个早该被遗忘的失败者黯然神伤吗?绫舞阁下?”
一个戏谑的、带着金属刮擦玻璃般冰冷质感的嗓音,如同粘稠的毒液,直接渗入意识的最深处!它从每一块冰冷的石砖缝隙、从每一个幽深的阴影里同时钻出,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黏腻恶意和无尽的嘲讽!
绫舞的脊柱瞬间绷直如满弓!
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同时刺穿灵魂!所有的哀伤、追忆、疲惫,在万分之一秒内被一股源自血脉最底层的、足以焚毁星辰的暴怒与刻骨铭心的杀意彻底碾碎、蒸发!那双赤红的眼眸猛地睁开!瞳孔收缩成两道燃烧着地狱烈焰的猩红竖线!周身平静的空间骤然扭曲、塌陷,无形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轰然爆发,震得穹顶的尘埃簌簌落下
“嘁!”
一声短促、尖锐、凝聚着纯粹憎恶与毁灭意志的音节,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破凝固的空气!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她的身体甚至没有出现肉眼可见的“转身”动作!时间与空间在她暴怒的意志下似乎出现了刹那的断层!她那宽大的暗红丝绒袖袍,如同被无形的飓风卷起,又如同传说中遮天蔽日的血蝠之翼,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猛地向后狂飙怒卷
一道凝练到极致、边缘闪烁着空间破碎波纹的暗红色能量弦月,无声无息却又快到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悍然撕裂了现实!它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切割,而是凝聚了最纯粹的湮灭意志,是“黑暗”本身被赋予了斩断因果的锋刃!弦月所过之处,光线被彻底吞噬,空气被强行排开形成真空通道,发出沉闷如远古巨兽低吼的音爆!目标直指那恶意声音最浓郁、空间波动最异常的阴影核心!
“啧,久别重逢,就用这‘小礼物’打招呼?真让人伤心啊,老朋友。” 戏谑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惋惜,却毫无慌乱。就在湮灭弦月即将斩入阴影的刹那——
那片阴影区域的空间,骤然发生了令人作呕的畸变!如同投入滚烫沥青中的冰块,空间剧烈地扭曲、沸腾、翻涌起污浊不堪的混沌泡沫!一个由纯粹混乱法则构成的、不断自我崩解又自我重生的混沌漩涡瞬间成型!暗红弦月如同斩入了一片粘稠至极、又充满无尽撕扯力的污秽沼泽,那无坚不摧的湮灭之力,竟被那混乱到极致的混沌涡流疯狂地侵蚀、分解、同化!滋滋嘶啦的刺耳声响中,弦月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金属,迅速消融、溃散,化为点点被混沌污染的暗红残渣,被那污浊的漩涡彻底吞噬!
阴影如同拥有生命的、粘稠的墨汁般剧烈蠕动,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从中“流淌”而出。
深灰色的长袍,材质诡异,仿佛由无数蠕动阴影与破碎光线强行缝合而成,袍角无风自动,如同活物的触须。最刺目的,是他那一头同样如雪的白发,但那白色却毫无生机,透着一种死寂的亵渎感,在破碎月光下像一块巨大的、覆盖着霉菌的裹尸布。面容深藏在长袍兜帽投下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绝对阴影之中,只能看到一抹微微上扬、勾勒出无尽恶毒与嘲讽弧度的薄唇。
他抬起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漫不经心、带着极致侮辱性地拂了拂长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亵渎神明的仪式。
“绫舞阁下,这暴躁的脾气,看来漫长的岁月不仅没能磨平,反而像是陈年的劣酒,越发刺喉了。”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令人作呕的戏谑,“或者说,维罗妮卡那点微不足道的尘埃,依旧像根腐烂的毒刺,深深扎在你那颗早已应该石化的心里?真是可悲可怜,又可笑至极啊。”
“白!嗣!龙!” 绫舞的声音不再是寒风,而是亿万载玄冰瞬间爆裂的轰鸣!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冻结时空、碾碎灵魂的绝对杀意!赤红的瞳孔中,那幽暗的业火彻底化为吞噬一切的白炽!“我说过!”她的声音如同审判的雷霆,在古堡的每一个角落炸响,“只要你这污秽之物再敢亵渎我的视线,我必将你的灵魂抽取出来,囚禁在血色地狱之底,让你日日饱尝灵魂被寸寸撕裂的滋味!维罗妮卡的血债……今日,就用你永恒的哀嚎来偿还!”
最后一个字如同丧钟敲响!静室内的空气、光线、乃至时间本身,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抽空、凝固!
绫舞的身影在原地骤然模糊、虚化!下一刹那,她已如同瞬移般出现在白嗣龙面前不足一米!速度快到连残影都未曾留下!没有华丽的能量爆发,只有最原始、最暴烈的近身搏杀!
她右手五指并拢如刀,指尖萦绕着撕裂空间的暗红厉芒,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刺白嗣龙兜帽下的阴影!同时,左腿如鞭,暗红丝绒裙摆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覆盖着湮灭能量的高跟鞋尖,狠狠踢向白嗣龙的肋下!攻击角度刁钻狠辣,封死了闪避的空间!
白嗣龙白发下的阴影似乎波动了一下,带着一丝惊讶。他似乎没料到绫舞会放弃强大的元素力量,选择如此直接的肉搏。但他反应亦是极快!
面对刺向面门的致命手刀,他头部以一个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诡异地向后一仰,仿佛没有颈椎!同时,他的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并非格挡,而是五指张开,掌心瞬间凝聚出一团污浊的混沌能量,如同小型黑洞,试图吞噬绫舞的手刀!
“砰!”
手刀与混沌能量猛烈碰撞!没有巨响,只有沉闷的能量湮灭声!暗红厉芒与灰白混沌疯狂互相侵蚀,空间剧烈震荡!绫舞的手刀如同刺入粘稠的胶体,速度骤降,湮灭之力被混沌疯狂分解!而白嗣龙的左手则诡异地从袍袖中探出,手臂仿佛能无限延伸,带着扭曲空间的轨迹,五指成爪,指尖缠绕着灰白的混沌闪电,直抓绫舞踢来的小腿!
绫舞赤瞳寒光一闪!踢出的左腿并未收回,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变向,足尖点地,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般凌空旋起!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抓来的混沌之爪!同时,借助旋转之力,她那宽大的暗红袖袍如同真正的蝠翼般猛然展开!无数道细小的、由纯粹暗影能量构成的锋利蝠翼刃,如同暴雨梨花,从旋转的袖袍中激射而出!覆盖了白嗣龙周身所有死角!
“哼!雕虫小技!” 白嗣龙冷哼一声,面对这近距离的密集攻击,他竟不退反进!身体周围的空间再次剧烈扭曲,形成一片高速旋转的混沌力场!激射而来的蝠翼刃射入力场,立刻被扭曲了轨迹,速度骤减,如同陷入泥沼,随即被混乱的法则撕扯、分解!但仍有几道锋刃穿透了力场的薄弱点,嗤嗤几声,在他深灰色的诡异长袍上留下了几道撕裂的痕迹,露出下面仿佛由流动阴影构成的身体!
就在白嗣龙分心应对蝠翼刃的瞬间,绫舞已借助旋转之力,轻盈地落在他身后三米处!她双手猛地向上托举,赤瞳中月华暴涨!
“月华!”
清冷浩瀚的月华无视古堡阻隔,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而下!在她与白嗣龙之间瞬间凝聚成一道巨大无比、光滑如镜、散发着圣洁而冰冷气息的银色光壁!光壁之上,隐约有月宫桂树的虚影流转,散发出隔绝万法、净化邪祟的磅礴伟力!光壁出现的瞬间,便将白嗣龙维持的混沌力场狠狠向后推挤,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白嗣龙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大防御震得后退半步,白发下的阴影中传出一声恼怒的低吼!他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印,掌心之中,一颗极度不稳定、内部不断爆裂出灰白闪电的混沌能量球急速凝聚!球体周围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光线被疯狂地拉扯、吞噬!
“暗雷!”
一道无声无息、却蕴含着极致毁灭意志的灰白色能量束,如同扭曲的闪电长矛,瞬间洞穿了两人之间的空间!光束所过之处,空间被强行撕裂、扭曲,留下一条短暂存在的、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漆黑裂痕!裂痕边缘,污浊的混沌能量如同活物般蠕动、侵蚀着现实!狠狠撞在月华光壁上!
轰——!!!
无声的精神海啸席卷整个古堡!红与灰白在光壁表面疯狂地互相侵蚀、湮灭!刺眼欲盲的光芒瞬间将破碎的静室照得亮如白昼!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月华光壁剧烈震颤,纯净的光辉与污浊的混沌激烈角力,无数细小的空间裂缝在碰撞点周围蔓延又弥合!狂暴的能量乱流将地面的尘埃卷起,形成小型的能量风暴!
光芒稍敛,绫舞依旧矗立在月华光壁之后,白发因能量激荡而飞扬,赤瞳冰冷如万载玄冰,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意与月华的威严。而白嗣龙则站在混沌涡流的余波之中,姿态依旧带着那种令人厌恶的从容,但维持混沌攻击的双手微微颤抖,显然消耗巨大。
“呵……纯净的黑暗,皎洁的月华……” 白嗣龙的声音透过能量湮灭的余波传来,带着一丝玩味和更深沉的恶意,“多么令人怀念的力量组合。可惜,再纯净的光,也终将被混沌吞噬。你的坚持?你的守望?” 他刻意停顿,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恶毒,“就像当年你‘坚持’要当上族长一样?多么‘明智’的选择啊!若非你赢了那位置,若非维罗妮卡心中那点被你族长老和我稍稍放大的‘不甘’与‘嫉妒’,她又怎会失魂落魄地去到‘禁忌之湖’?又怎会遇见‘恰好’在那里的我?又怎会被怨念侵蚀,成为我的朋友,手握瘟神残力,将死亡播撒向大地?” 他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一刀刀剜向绫舞心中永不愈合的伤口,“那场席卷欧陆、葬送了你无数同胞的瘟疫与屠杀!绫舞!那才是你当年‘选择’结出的恶果!你守护的血族,因你而亡!你的坚持,从开始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一个沾满了维罗妮卡和你族人鲜血的笑话!” 最后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古堡中回荡。
绫舞的瞳孔骤然收缩!赤红的火焰在眼底疯狂跳跃!白嗣龙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精准地撕裂了她心中那道最深的、关于维罗妮卡和血族覆灭的伤疤!维罗妮卡散播死亡瘟疫、最终引发人类对血族灭绝性屠杀的惨烈景象,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翻涌!那份沉重的负罪感与悔恨,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击着她的心神!她指尖凝聚的更深邃黑暗剧烈地波动了一下,身前那坚不可摧的月华光壁也随之剧烈震颤,光芒瞬间黯淡了一分!
白嗣龙那抹恶毒的弧度瞬间扩大!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绫舞心神那一刹那的动摇和防御的瞬间薄弱!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没有选择趁势强攻。强攻代价太大,他此行的目的已达到。他缓缓放下结印的双手,掌心凝聚的恐怖混沌能量无声消散。周身那扭曲的力场也迅速平复下来。
“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呢,绫舞阁下。” 戏谑的声音回归,仿佛刚才的生死相搏和恶毒诅咒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谈话,“固执己见,沉溺于错误的选择与无用的悔恨……你会后悔的。在真正的混沌狂潮面前,你试图守护的一切,终将如维罗妮卡和你的血族一样,化为历史的尘埃,连一丝涟漪都不会留下。” 他深深地“看”了心神激荡的绫舞一眼,那目光穿透空间,带着一种洞悉未来、掌控一切的冰冷恶意。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希望那时,你能放下无谓的坚持,做出更‘明智’的决定。为了你,也为了你‘仅存’的牵挂。” 最后的话语,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阴影如同活物般剧烈蠕动、沸腾起来,迅速将他包裹。白嗣龙的身影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迅速地淡化、溶解,最终彻底消失在古堡深沉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静室中央那被能量碰撞撕裂的地面、破碎的穹顶、空气中残留的令人不安的污浊混沌气息,以及绫舞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眼中翻腾的怒火与痛苦,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交锋。
绫舞依旧站在原地,月华缓缓消散。她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白嗣龙消失的地方,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她胜了吗?她逼退了他。但对方那游刃有余的姿态、恶毒的诛心之语,尤其是最后那句关于“仅存牵挂”的威胁,像冰冷的毒蛇一样缠绕在她心头,带来前所未有的恐惧。
白嗣龙的出现,绝非偶然。他的目标,他话语中赤裸裸的威胁指向……
一种强烈到几乎让她窒息的不安感攫住了她!
“樱云!”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她心中炸响!她猛地转身,冲到书桌前,甚至带起了一阵旋风!一把抓起那部与这古老城堡格格不入的、造型简约的卫星加密手机。屏幕上只有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她的手指因为愤怒和担忧而微微颤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拨号键。
初冬的燕京清晨,寒意已经颇有分量。天空是干净的淡蓝色,阳光带着清冽的穿透力,努力驱散着夜晚残留的冷意。街道开始苏醒,车流声、脚步声、早餐摊贩的吆喝声交织成充满烟火气的背景音。
奶茶店刚拉开卷帘门不久,清新的水果甜香和浓郁的奶香开始弥漫。樱云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带着晨起慵懒的异色眼眸。她排在队伍的第一个,目光落在店员手中那鲜红欲滴、正被注入透明大杯的西瓜汁上,带着一丝期待。
“大杯西瓜汁,正常糖,少冰,谢谢。”声音透过口罩,有些闷闷的。这是她一天开始的仪式感。
冰凉而沉甸的杯子入手,那抹鲜红在晨光下显得格外诱人。她习惯性地将吸管插入杯口,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来一丝清爽的愉悦。正准备享受这清晨的第一口甜美慰藉——
“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毫无预兆地、剧烈地震动起来!震动来得如此突兀、急促、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紧迫感!
樱云身体猛地一僵!猝不及防之下,手指下意识地一松!
那杯刚到手、承载着期待的西瓜汁,眼看就要脱手坠落!
“啊!”心中惊呼!几乎是本能反应!在杯子即将脱离掌控的万分之一秒,她的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向内一翻!五指瞬间收紧!动作快得带起一丝微弱的破空声!杯子被她险之又险地捞了回来,但里面鲜红的液体因为剧烈的晃动,还是溅出了几滴,落在她深色的袖口上,迅速晕开几朵小小的、刺目的红花。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袖口的污渍,眉头微蹙,随即带着一丝惊魂未定和被打扰的不悦,迅速掏出手机。当看到屏幕上那个没有备注、却早已刻入骨髓的号码时,她眼中的不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依赖、温暖以及一丝本能的、被刚才震动勾起的紧张的复杂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刚才的惊吓,迅速走到店外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背对着喧嚣的街道,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尽管对方根本看不见。
“喂?姐姐?”她的声音尽量放得轻快,带着一丝晨起的慵懒。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令人心头发紧的沉默。这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让樱云感到不安。姐姐很少沉默。
紧接着,绫舞那熟悉、清冷、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前所未有的严肃的声音传来,如同从遥远的古堡直接穿透时空的壁垒:
“又在喝西瓜汁了?”声音里没有往日的宠溺,反而带着一丝清晰的愠怒,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深沉的担忧
樱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虚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里那杯红得耀眼的西瓜汁,仿佛那是什么罪证。她干咳了两声,试图辩解,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带着明显的底气不足:
“咳咳……姐姐,那个……是半糖的……”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细若蚊蚋。这辩解苍白得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半糖?” 绫舞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微微拔高,带着一种“信你就有鬼了”的笃定和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傻妹妹,隔着半个星球和时区,我都能闻到你身上那股甜腻的西瓜糖味!你的味蕾是被糖罐子彻底泡坏了吗?” 虽然语气带着责备,但那份潜藏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关切却如同暖流,透过冰冷的电波传递过来,反而让樱云的心提得更高。
樱云的脸颊在围巾下微微发烫,小声嘟囔着:“……哪有那么夸张。” 但知道辩解无用,索性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姐姐大清早打来电话,语气如此凝重,绝不会只是为了抓她喝全糖西瓜汁。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姐姐声音里那一丝不同寻常的、近乎紧绷的凝重。“姐姐,你……是不是有事?你声音不太对。”
电话那头,绫舞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古堡冰冷而带着硝烟与混沌余味的空气仿佛也通过电波传递了一丝过来。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严肃,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鼓点,清晰而用力地敲打在樱云的心上:
“好了,糖分的问题回头再跟你算账。听着,樱云。” 绫舞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姐姐今天要跟你说一件性命攸关的事情。你记住,从此刻起,提高十二万分的警惕!警惕一个人!”
樱云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杯中的西瓜汁也忘记了喝。一种冰冷的预感顺着脊椎爬升。
“还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起过的那个名字吗?” 绫舞的声音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仿佛在吐出什么极其污秽、令人憎恶的东西。
白嗣龙!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冰冷的闪电,带着毁灭性的信息,狠狠劈入樱云的脑海!姐姐极少提及过去,但关于这个人的只言片语,都充满了极致的憎恶与深深的忌惮!那是姐姐漫长生命中,少数几个被其视为真正威胁的人
“他……他怎么了?” 樱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异色的双瞳骤然收缩,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绫舞的声音带着一种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后的余韵,冰冷、清晰,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沉重的分量:
“他刚刚出现在我的城堡里,我和他打了一架。”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仿佛在强行压制某种翻涌的情绪,“虽然暂时逼退了他,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个人的出现本身就意味着灾祸降临。他行事毫无底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绫舞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穿透骨髓、几乎化为实质的担忧与恐惧:
“樱云,我最担心的是……他会盯上你。”
“盯上我?” 樱云愣住了,下意识地反问,带着难以置信,“为什么?我和他根本毫无交集!我甚至没见过他!”
是啊,她只是一个在灵璃学院上学、喜欢喝红色果汁的学生,怎么会引起那种恐怖存在的注意?这太荒谬了!
“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绫舞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与一种近乎恐慌的保护欲,“因为你体内流淌着融合了我的力量的血液!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转化成血族的初拥对象!因为你是我在这个冰冷漫长的世界上,最后的、唯一的血脉羁绊!”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白嗣龙他了解我的过去,了解我的弱点。他深知什么能真正伤害到我,能动摇我的意志,能让我痛苦绝望!而你就是那个最大的、最醒目的靶心!他就像一条潜伏在宇宙阴影里的毒蛇,为了达到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会不择手段地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棋子!他会把对我的恶意,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你身上!我绝不允许!绝不允许他靠近你!绝不允许他伤害你分毫!” 最后的话语,几乎是低吼出来,充满了跨越时空的无力感与最深沉的恐惧。
那份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几乎要将绫舞吞噬的担忧与恐惧,如同汹涌的寒潮,通过电波重重地压在樱云的心头。她握着手机,站在燕京清晨逐渐升起的、带着暖意的阳光下,却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手中的西瓜汁似乎也失去了所有的味道和色彩,变得灰白沉重。她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为生活奔波的人群,看着远处灵璃学院在晨光中显得宁静而宏伟的轮廓,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无形而巨大阴影笼罩的强烈危机感,如同冰冷的巨手,骤然扼住了她的咽喉!姐姐那严肃到近乎恐慌、恐惧到近乎失态的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那个叫白嗣龙的混沌使徒…真的会如姐姐所说,将矛头指向自己吗?
“姐姐……” 樱云的声音有些干涩,她努力吞咽了一下,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镇定一些,“我知道了,我会的。我会非常非常小心。” 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担忧,“你在那边也要小心。他……很危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绫舞的声音似乎稍微缓和了一点,但那份凝重如同磐石,丝毫未减:
“嗯。记住我的话,樱云。”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学院里相对安全,结界和导师们能提供庇护。但绝对!绝对不要独自去陌生的地方!不要接受任何不明来源的邀请或物品!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任何让你觉得危险、不安、或者仅仅是‘不舒服’的气息!立刻!马上!联系我!或者联系你绝对信任的导师、同伴!不要有任何犹豫!不要试图自己去弄清楚!第一时间寻求庇护!明白吗?!”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母亲保护幼崽般的焦灼。
“明白!姐姐!我明白!” 樱云用力点头,尽管对方看不见。她能感受到姐姐话语中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慌和保护欲。
“好了…” 绫舞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深的疲惫,“我这里的天快亮了,你也该去上课了。记住,保护好自己。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姐姐。” 最后的话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脆弱。
“嗯。姐姐,你多休息。别太担心我。” 樱云低声说,心中酸涩。
电话挂断了。
忙音传来。
樱云依旧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杯只喝了一口的、已经不再冰凉的西瓜汁。初冬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那从遥远古堡传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她抬起头,望向燕京灰蓝色的天空,异色的双瞳中,那抹殷红仿佛燃烧得更加深邃、更加冰冷。平静的校园生活表象之下,致命的暗流已然汹涌而至。姐姐的话,像沉重的警钟,在她心中疯狂长鸣
她转身,没有走向学院的方向,而是快步走向自己的宿舍区。脚步比平时快了许多,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决绝。回到那间整洁到近乎冰冷的单人宿舍,反手锁好门。她没有开灯,任由清晨的光线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方格。
她走到房间最内侧,那里有一个嵌入墙壁的、不起眼的金属储物柜。
柜子内部空间不大,没有多余的物品。正中央,静静地躺着一个狭长的、造型古朴的黑色木匣。木匣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岁月沉淀的幽暗光泽。
樱云伸出双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小心翼翼地将木匣捧了出来。木匣入手微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凉感。她将木匣平放在书桌上,手指轻轻拂过光滑的匣盖。
咔嗒。
一声轻响,匣盖的暗扣弹开。
她缓缓掀开匣盖。
匣内,深红色的天鹅绒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把长刀。
刀鞘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上面缠绕着几道散发着微弱红光的、如同活物般缓缓游动的封印符咒。刀柄缠绕着暗红色的鲛皮,刀镡是简约而狰狞的鬼面造型,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樱云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刀上。她没有丝毫犹豫,右手稳稳地握住了刀柄。入手冰凉,但一种血脉相连的悸动感瞬间传来。左手拇指轻轻顶在刀镡之上。
一声清越悠长、仿佛龙吟般的刀鸣,骤然在寂静的宿舍中响起!
随着刀身缓缓出鞘,一道妖异、仿佛由凝固的鲜血构成的刀光,瞬间流淌而出!刀身并非金属的银白,而是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内敛、却又仿佛蕴藏着无尽狂暴力量的血红色!如同流动的岩浆,又似凝固的晚霞!血红的刀光映亮了樱云的脸庞,也清晰地映照出她那双异色的双瞳——
右眼纯黑,沉静如渊。
左眼赤红,燃烧着与刀光同源的、冰冷而决绝的火焰!
刀身完全出鞘,血红色的光芒在略显昏暗的宿舍内吞吐不定,映照着她冰冷而坚定的侧脸。
“该你出场了,血樱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