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咆哮震得人耳膜发疼，骨翼扇动的腥风里裹着腐烂的气息。
它那布满倒刺的爪子还没扑到奥雷格面前，头颅上的无数只眼睛突然同时亮起妖异的紫光。
紫色的光纹像水波般扩散开来，扫过之处，商队的卫兵们齐刷刷地定在原地，眼神瞬间失去高光，手里的武器“哐当”落地，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那个一直护着小女孩的侍女也没能幸免，僵在原地，嘴巴微张，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表情。
尤金抱着梅米刚想后退，紫光扫过他的脸，他的动作猛地顿住，眼神变得空洞，只有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抽搐。
“唔……”索瑞亚发出一声闷哼，巨大的龙躯晃了晃，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她用力甩着头，像是想驱散什么，“头好晕……”
奥雷格眉头紧锁，下意识将梅米往身后拉了拉。
奇怪的是，那紫光扫过他和梅米时，却悄无声息地消散了，连一丝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梅米紧紧抓着奥雷格的衣角，浅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却强迫自己睁着——她看到那团黑雾从恶魔身上涌出来，正缠绕着那些被定住的人，像贪婪的藤蔓。
恶魔明显愣了一下，头颅微微歪向一侧，似乎在困惑为什么这两个人能免疫它的精神攻击，按它们的估计应该能起效才对。
但这迟疑只持续了半秒，它裂开的嘴巴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骨翼猛地一振，竟然绕过奥雷格，直直冲向还在甩头的索瑞亚！
“休想！”
奥雷格的声音像淬了冰。
他几乎在恶魔转向的瞬间就动了，脚下的地面被踩出蛛网般的裂纹，人已经出现在恶魔面前，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砸向它那颗腐烂的头颅。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像两堵石墙撞在一起。
恶魔的上半身瞬间被轰成了肉酱，黑红色的粘液混合着碎骨溅得到处都是，腥臭的气息弥漫开来。
失去上半身的巨大身躯晃了晃，“轰隆”一声砸在地上，震得周围的碎石都跳了起来。
随着恶魔的死亡，那些被紫光控制的人突然晃了晃，眼神里的迷茫渐渐褪去。
“刚刚……到底是怎么了？”一个卫兵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看着满地的狼藉，脸上满是困惑。
侍女猛地回过神，视线触及地上那滩模糊的肉酱时，瞳孔骤然收缩，她这才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死死捂住嘴没敢吐出来。
卫兵们也陆续清醒，看到恶魔的残骸和同伴们的惨状，有人发出压抑的啜泣，更多的人则是不忍地别过脸——谁能想到，那个经常围着他们问东问西的小女孩，会变成这样的怪物。
奥雷格的拳头还在滴着黑血，他看着地上的残骸，胸口闷得发慌。
就在这时，那滩恶魔的肉酱突然抽搐起来，像有生命般蠕动着，黑红色的粘液渐渐褪去，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那个小女孩！
她穿着原本的裙子，只是上面沾满了污渍，小脸苍白得像纸，眼睛却恢复了清澈，正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小姐！”侍女惊呼一声，疯了似的想冲过去。
“别过去！”奥雷格一把拉住她。
小女孩缓缓抬起头，看到奥雷格时，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天真，只剩下解脱：“谢谢你，奥雷格大人。”
她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每动一下，身体就晃一下，像风中的残烛：“谢谢你让我没有……没有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卫兵和侍女，泪水突然涌了出来：“对不起……让你们看到那样的我……”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侍女身上，声音轻得像叹息：“玛莎姐姐，你能替我……替我跟爸爸妈妈说对不起吗？我……我回不去了。”
侍女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只能用力点头。
小女孩笑了，笑容里带着释然。
就在这时，她的皮肤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发黑，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着。
一股浓烈的恶臭弥漫开来，比刚才恶魔的气息还要刺鼻。
梅米下意识往奥雷格身后缩了缩，却没有再感到恶心——她看到那团黑雾已经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微弱的、温暖的白光，那是小女孩真正的灵魂。
“能在最后看到自己崇拜的人，我已经很开心了。”小女孩看着奥雷格，声音越来越低，身体像被风化的石头般剥落着，“再见啦……”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彻底化为灰烬，被风吹起，散落在荒原上，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侍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瘫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索瑞亚晃了晃巨大的脑袋，冰蓝色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她蹭了蹭奥雷格的胳膊，声音闷闷的：“她好可怜……”
梅米也红了眼眶，小手紧紧攥着奥雷格的衣角，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她终于明白，刚才那股恶心的感觉不是来自这个小女孩，而是侵占她身体的恶魔。
奥雷格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节泛白，胸腔里翻涌着难以遏制的怒火。
恶魔……
他咬着牙，在心里低吼：“小托！”
几乎是瞬间，一道微弱的白光在他脑海中亮起，熟悉的身影渐渐凝聚。
“我在。”小托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刚发生的事，我大概看到了。”
奥雷格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帮我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托身上的几只眼睛缓缓睁开，光芒扫过小女孩消散的地方，又扫过地上残留的恶魔血迹。
几秒钟后，她开口道：“这是一种寄生型的恶魔。”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它们会先杀死目标，然后吞噬对方的灵魂和记忆，再占据对方的身体。被吞噬的人所有的一切——记忆、习惯、行为方式，甚至是藏在心底的想法，都会被恶魔完美复制。”
奥雷格的瞳孔骤然收缩：“也就是说……刚才那个小女孩的崇拜、害怕，全都是真的？”
“嗯。”小托点头，“如果不是梅米的话，可能这个恶魔完全没意识到它自己是伪装的，或许在找到机会后就会想起来然后趁机对你身边的人下手。”
奥雷格的拳头捏得更紧了，指节几乎要嵌进肉里。
这些该死的畜生！
知道正面打不过，就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模仿、渗透、偷袭……简直令人作呕！
他突然想到什么，心猛地沉了下去：“如果是这样……格莱纳姆会不会也混进去了？”
格莱纳姆里有那么多平民，还有他在乎的人。如果恶魔用同样的方式混进去……
小托身上的眼睛眨了眨：“这种恶魔的隐匿性很强，毕竟连它自己都骗过去了。”
奥雷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了一眼还在哭泣的侍女和惊魂未定的卫兵，又看了看身边的同伴们，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必须尽快回格莱纳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索瑞亚用力点头，翅膀扇动着带起一阵风：“我去叫赤焰它们！”
梅米也擦干眼泪，小手紧紧抓着奥雷格的衣角：“奥雷格哥哥，我也能帮忙！我能看穿它们！”
奥雷格摸了摸她的脑袋，目光扫过荒原尽头的天空。
云层似乎比刚才更厚了，像一块沉甸甸的铅块压在心头。
他不知道格莱纳姆此刻是否安全，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恶魔潜伏在暗处。
但他知道，必须加快速度了。
每多耽误一秒，可能就多一分危险。
侍女的哭声还在耳边回荡，卫兵们开始默默收拾同伴的尸体，空气中的血腥味和恶臭味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悲伤的挽歌。
奥雷格最后看了一眼小女孩消散的地方，转身对着索瑞亚道：“让飞龙群准备好，我们立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