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捏着那张的出院单和另一张胃镜检查报告，站在清冷的街头。
报告上“胃壁偏薄”、“需规律饮食”，医生嘱咐他，要好好按时吃饭，不要饮食不规律，要不后期会可能严重。
她默默把纸折好塞进旧帆布包最里层。
按时吃饭？
在这朝不保夕、随时可能被陆承渊碾碎的日子里，能活着就不错了，胃病算老几？
刚回到自己的的宿舍时，她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是程洛。
前面程洛告诉她，可以回去上班了，沈清欢告诉他自己在医院。
“清欢，出院了？感觉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真切的关心。
“嗯，没事了。” 沈清欢的声音有些疲惫的沙哑，努力想显得轻松点。
“那就好。”
程洛似乎松了口气，随即话锋一转，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明晚有个慈善晚宴，规格挺高的，主办方是我家世交……你，能陪我去一趟吗？”
沈清欢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晚宴？那种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充斥着虚伪笑容和探究目光的地方？
光是想象，窒息感就扼住了喉咙。她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她怕去了给程洛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程洛，我不行……”
她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抗拒和恐慌，“那种场合…我不习惯…真的不合适…”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
程洛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耐心。
“但是，清欢，你听我说。” 他顿了顿。
“这次晚宴的特别嘉宾，是徐怀瑾老先生。”
徐怀瑾？！
那位蜚声国际、画作被顶级美术馆争相收藏的国画大师？
她高中时在的美术杂志上看到他的作品照片，那磅礴的山水意境和细腻的花鸟神韵，曾是她青春里为数不多的亮色和遥不可及的梦。
她甚至偷偷临摹过他的画，后来听说他长居海外，极少回国，更是成了传说中的人物。
“徐老这次是难得回国，应主办方力邀才答应露面，机会太难得了。”
“晚宴后有个小型的私人交流环节，也许……能有机会近距离看看，甚至说上一两句话？”
拒绝的话堵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也很希望和自己的偶像见面。
“……好。”
一个干涩的音节，最终从她紧咬的齿缝里挤了出来。
第二天傍晚，程洛的车准时停在楼下。
他亲自来接，看着沈清欢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棉服下来，眼中没有半分嫌弃，只有温和的笑意：“走吧，时间还早，我们先去挑件礼服。”
顶级的高定礼服店，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氛和丝绒的柔光。
水晶灯折射的光芒刺得沈清欢有些睁不开眼。
导购小姐训练有素，笑容完美，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身上扫过，带着不动声色的评估。
沈清欢浑身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像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
程洛耐心极好，亲自在琳琅满目的衣架间穿梭。
他没有像霸总那样强势地替她决定，而是拿起几件不同款式、颜色柔和的礼服，在她身前比划。
温声询问：“这件淡香芋紫的，颜色很衬你。或者这件银灰的，简约大气？喜欢哪件？试试看？”
他的态度温和有礼，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没有任何逾矩的肢体接触，目光清澈坦荡。
沈清欢胡乱指了一件看起来最不起眼的米白色长裙。
导购小姐领她去试衣间。
厚重的丝绒帘子拉上。
沈清欢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陌生华丽衣裙、脸色苍白、眼神惶惑的自己，只觉得无比陌生和滑稽。
她深吸一口气，胃部传来一阵熟悉的、细微的抽痛。
换好衣服出来，程洛眼中掠过毫不掩饰的惊艳：“很好看，清欢。”
沈清欢不自在地扯了扯裙摆，低声道：“谢谢。”
程洛又细心地帮她选了一双跟不高、相对舒适的银色细带凉鞋，还有一条款式简洁的珍珠项链。
他始终保持着绅士的距离，付款、提袋，一切都安排得妥帖周到。
去晚宴的路上，车厢里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
沈清欢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她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胃部。
“不舒服？” 程洛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动作，关切地问。
“没，有点饿。” 沈清欢立刻放下手，找了个最寻常的借口。她不敢说胃疼，怕程洛担心，更怕他因此取消行程。
徐怀瑾老师……她不想错过。
程洛立刻让司机在路边一家高级甜品店停下，亲自下车买了一份温热的、极其精致的红枣燕窝羹和一个松软的可颂。
“先垫垫，晚宴上的东西未必合胃口，也未必能及时吃上。” 他把纸袋递给她，温声叮嘱。
沈清欢捧着温热的纸袋，红枣的清甜香气飘入鼻端，胃里那点不适似乎被压下去一些。
她小口吃着燕窝羹，温热的甜意滑过喉咙，带来暖流。
她低低地说了声：“谢谢，程洛。”
她看着他温润的侧脸，心中只有一片沉甸甸的感激，像背负着一份无法偿还的恩情，没有丝毫男女情愫的悸动。
车子最终停在一座灯火辉煌、如同水晶宫殿般的酒店门前。
门童恭敬地拉开车门，衣香鬓影、珠光宝气的世界扑面而来。
悠扬的小提琴声，馥郁交织的香水味，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芒，还有那些端着香槟、带着得体微笑的男男女女……
沈清欢刚踏下车，胃部有点隐隐作疼。眼前的光影开始旋转，香水和食物的混合气味让她一阵阵反胃。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极其绅士、恰到好处地虚扶了一下她的肘弯。
“别怕。”
程洛低沉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跟着我就好。徐老应该快到了。”
程洛走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像一个无声的守护者，隔绝了部分不怀好意的视线。
然而，沈清欢绷紧的肩膀和苍白的脸色，都写满了与这华丽世界的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