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当呼延灼大军兵临西陀国王都——金蝎城下的消息传回洛京时,李道安正在佛堂里为自己烧第七天的纸。
他那便宜好大儿的“造反”事业,进行得是如此顺利,顺利到让他这个幕后黑手都感到了一丝不安。
捷报如雪花般,一日三封地传回大夏。
“报!呼延将军遵照‘天书’第一计,单人独骑,一剑破沙岩城南门,守将巴图鲁授首,东境三万守军望风而降!”
“报!呼延将军再使神计,以一口‘断业菜刀’,幻化美食神山,兵不血刃,再下黑石堡,尽收西陀北方军粮!”
“报!呼延将军千里走单骑,率百人冲阵,敌军十万大军不战自溃,主将巴图望风而逃,磕头求饶!”
……
李道安听着赵铁柱那充满了狂热崇拜的汇报,只觉得头晕目眩,心口发闷。
这他妈的……剧本不对啊!
他写的那些狗屁不通的“天书”,不应该是通往地狱的单程票吗?怎么就变成了通往胜利的VIp专线了?
他不知道,他送出去的那些破铜烂铁,在天道功德的修正下,早已脱胎换骨,变成了真正的上古道兵。
他更不知道,霍去病和他那三千神机营,像一群兢兢业业的“圣诞老人”,总会在最“恰当”的时机,将一颗颗轰天雷,一个个燃烧弹,微不足道地送到敌军的粮仓和兵器库里。
于是,在呼延灼和他那一众旧部将领眼中,他们那神威盖世的义父,每一次看似荒唐的军事行动,都充满了神鬼莫测的智慧。
声西击西?不,那是义父早就料到敌军的增援路线,派了天兵在半路用天火将其焚尽!
明修栈道?不,那是义父他老人家算准了敌军会狗急跳墙,前来偷袭,所以提前在路上挖好了“陷阱”!
千里走单骑?那更是神来之笔!义父他,竟能召唤陨石,精准地砸中敌军的中军大帐!
一系列的“神迹”,让呼延灼的声望在西陀国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无数被现任国主打压的部落、饱受欺压的百姓,纷纷揭竿而起,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短短半个月,呼延灼的军队,竟从最初的百人,滚雪球般地发展到了近二十万!
一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竟真的奇迹般地,打到了西陀国的王都——金蝎城下!
……
金蝎城,王宫之内。
西陀国主,一个身材肥胖,面色惨白的中年人,听着城外那震天的喊杀声,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瘫软在王座之上。
“废物!都是废物!”他指着底下那群战战兢兢的将领,歇斯底里地咆哮,“十万大军!竟连半个月都挡不住!朕养你们何用!”
“陛下,那……那呼延灼不是人!他是魔鬼!他会妖法!”一个刚从前线逃回来的将军,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就在西陀国主以为自己大势已去,准备收拾金软跑路的时候。
一个面容阴鸷,如同毒蝎般的干瘦老臣,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陛下,慌什么。”老臣的声音沙哑,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兵法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呼延灼虽有万夫不当之勇,却并非无懈可击。”
他凑到西陀国主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一个恶毒到极点的计策。
西陀国主听完,那双充满了恐惧的眼睛,瞬间爆发出一种劫后余生的疯狂光芒!
“好!好一个攻心为上!”他猛地从王座上一跃而起,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传朕旨意!将呼延灼那个叛贼的全家老小,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朕,押上城头!”
……
金蝎城外,军帐连营。
呼延灼身披重甲,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之上,遥望着远处那座雄伟的王城,心中豪情万丈。
义父!孩儿,没有辜负您的期望!
最多明日,他便可攻破此城,活捉昏君,完成“清君侧”的伟业!
就在他准备下令,全军攻城时。
“呜——”
远处,金蝎城的城头之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悲怆的号角声。
紧接着,那紧闭的城门,竟缓缓地打开了。
但出来的,不是投降的使节,也不是决一死战的军队。
而是一排排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形容枯槁的百姓。
为首的,是两个头发花白,步履蹒跚,被人粗暴地推搡着,押上城头的老人。
呼延灼脸上的豪情,在看到那两个老人的瞬间,彻底凝固了。
他那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颤,那双铜铃般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
爹!娘!
“将军!你看!”身旁的副将,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城墙之上,越来越多的“人质”,被一个个地押了上来。
他的叔伯,他的族人,那些曾经对他笑脸相迎,如今却面如死灰的亲人!
足足数百人,像一群待宰的牲畜,被绳索捆绑着,绝望地站立在冰冷的城墙之上!
城头之上,西陀国主,那个肥胖的昏君,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缓缓现身。
他手中,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
他甚至没有看城下的二十万大军,只是走到呼延灼那年迈的父亲面前,将那冰冷的刀锋,架在了老人的脖子上。
“呼延灼!”
昏君的声音,通过法术的加持,如同惊雷般,在整个战场上空轰然炸响!
“朕给你一个机会!”
他脸上挂着最残忍的笑容,声音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姿态!
“立刻放下武器,解散叛军,自缚双手,入城投降!”
“否则,朕便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全族,是如何因为你的愚蠢,而被一个个,屠戮殆尽的!”
轰!
这句话,像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呼延灼的天灵盖上!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城墙上,那一张张熟悉而又绝望的脸。
他听着耳边,母亲那无声的哭泣,父亲那不屈的怒骂。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将军!”
“将军三思啊!”
身边的副将和将士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却又束手无策。
“将军,慈不掌兵!如今大业将成,切不可因妇人之仁,而功亏一篑啊!”
“是啊将军!为了西域的万民,些许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所有人都在劝他。
劝他以大局为重。
劝他放弃那些“无足轻重”的族人。
呼延灼的心,在滴血。
一边,是生他养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另一边,是义父的期望,是身后二十万将士的信任,是西域千万百姓的未来!
他该如何选择?
无尽的痛苦与挣扎,疯狂地啃噬着他的灵魂。
就在他的理智即将崩溃的边缘。
一个画面,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那是洛京,承天殿的宫宴之上。
那个白衣青年,将一碗混杂着泥土的残羹剩饭,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面前。
“你的骄傲,能让你的子民吃饱饭吗?”
那句话,如同晨钟暮鼓,在他混乱的大脑中,轰然炸响!
他懂了!
他终于,彻底地懂了!
义父!
原来,您早就算到了今日之局!
那碗剩饭,不是在羞辱我!
是在点化我!
是在告诉我,一个真正的王者,不仅要能放下自己的骄傲,更要能亲手斩断自己的羁绊!
个人的荣辱,族人的性命,在“天下大义”面前,皆是虚妄!皆可舍弃!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道!
想通了此节,呼延灼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最后一丝犹豫与挣扎,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万载寒冰般的,冰冷与决绝!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看着城墙上,那个还在耀武威扬的昏君,看着自己那即将被屠戮的族人。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痛苦,只有一种大彻大悟的平静。
他对着城墙,朗声高呼。
“陛下,何必如此。”
“我,愿意孤身一人,入城谈判。”
此言一出,身后二十万大军,瞬间哗然!
“将军!不可!”
暗处,一直观察着战局的霍去病,心中更是猛地“咯噔”一下!
不好!这是陷阱!
他刚想现身阻止,呼延灼却猛地转过身,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过所有将领。
“这是军令!”
他将手中的兵符,郑重地交给了身边最信任的副将。
“我若一个时辰后未归,你们,便自行攻城吧。”
说完,他竟真的扔掉了手中的方天画戟,解下了身上的玄铁重甲。
他只留下了那柄生锈的“斩凡神剑”,和那把卷刃的“断业菜刀”。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不解、敬佩的复杂目光中。
他独自一人,朝着那座为他布下的,尸山血海的死亡陷阱,一步一步,缓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