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膝盖还压在冰层上,戟尖拄地,支撑着摇晃的身体。鼻腔里的血已经凝成暗红的痂,呼吸一重,裂开的血纹就渗出新的铁屑。他没去擦,只是盯着高空那团残缺的六芒星阵——怨煞的寒气正在回缩,冰核碎裂后的残片悬浮半空,像一群蛰伏的毒蜂,随时准备扑杀。
他刚想抬手,左臂突然一沉。铁牌残片卡在伤口里,边缘发烫,像是有股力量正从骨头深处往外顶。系统没有提示音,但识海里浮现出一道虚影:黑白双鱼缓缓转动,中央裂开一道缝隙,仿佛在等什么填进去。
“你还能撑住阵吗?”
声音出口才发觉沙哑得厉害。他转头看向叶知秋。
她靠在断柱边,一只手仍按着胸口,另一只手握着铃铛。听见问话,她抬起眼,嘴角动了动,没笑,也没摇头。
“不是‘撑住’……是‘补上’。”
她说完闭上了眼。
指尖在铃铛上划过,一声轻响,像是拨动了某根看不见的弦。七道星光自天外垂落,不偏不倚落在她身周,勾勒出北斗七星的轮廓。可中枢一点始终黯淡,像被冻住的火种。
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在空中化作金雾,直冲星图中央。
刹那间,整幅星图亮如白昼。寒霜倒卷,冰壳崩裂声此起彼伏,连高空中的怨煞都猛地一顿,六芒星阵剧烈震颤。
林深感觉到脚下的冰面在震动,不是因为爆炸,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唤醒了——大地之下,有阵基在共鸣。
【系统提示:宿主魂魄超负荷运转,剩余时间2分钟】
系统的声音直接在他血脉里响起,不再是播报,而像是一句倒计时。
叶知秋盘膝坐定,双手结印胸前,整个人被金光包裹。她的脸色迅速褪去血色,嘴唇发青,可那双眼却睁开了,瞳孔里映着七星光轨,清晰得不像活人。
“现在。”她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风雪,“动手。”
林深没犹豫。他拔起阴阳铁戟,右臂一抖,铁屑簌簌落下。反噬还在,但他顾不上了。他冲向怨煞核心,戟锋撕开空气,带出一道黑痕。
怨煞怒吼,残余的寒气瞬间凝聚成一面冰盾,横在身前。林深一戟劈下,撞击声如钟鸣,震得他虎口炸裂。冰盾只出现几道裂纹,未碎。
他再劈,第三斩,第四斩——每一次挥动,戟身都传来剧烈震颤,像是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拉扯。血纹从右臂蔓延到肩胛,皮下翻出的铁屑越来越多,几乎盖住了皮肤。
“还不够。”他低吼。
头顶雷光一闪。紫微星君踏空而来,降魔杵高举过肩,额间雷纹暴涨。
“雷部三十六将听令!”他声音如滚雷,“助她一臂之力!”
天际轰然裂开,三十六道紫色雷光如龙 descending,尽数注入北斗星图。星图猛然扩张十倍,七星光柱交织成网,从四面八方锁向怨煞。冰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裂痕蔓延。
林深抓住时机,将全身残存的力量灌入戟身,怒喝:“锁——!”
阴阳铁戟刺穿冰盾,直逼核心。
可就在戟尖即将触碰到那团幽蓝寒核的瞬间,一股无形力场弹开他。他踉跄后退,单膝跪地,戟尖插进冰层,才稳住身形。
怨煞在封锁中狞笑:“你们……终究困不住我……”
星图边缘开始崩解,一道光轨熄灭,又一道。叶知秋的金光在减弱,唇角溢血,但她双手未松,眼神未移。
“林深。”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别停。”
他抬头,看见她望过来。那一瞬,他想起很多事——第一次在图书馆撞见她翻言情小说,她慌忙藏书的样子;城隍庙地底,她替他挡下圣光的那一剑;还有昨夜,她靠在断墙边说“我不想当容器”的语气。
他没说话,只是重新站起。
左臂的铁牌残片还在发烫。他一把将它按进伤口更深的位置,灼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也换来一股短暂的清明。他握住戟柄,调动识海中那幅阴阳图谱,不再推演轨迹,而是尝试“书写”——用意念在戟身上刻下一个字。
不是符,不是咒,是一个“镇”字。
戟身嗡鸣,黑白二气从刃口涌出,缠绕成螺旋。这一次,他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将戟尖指向地面,狠狠一震。
一圈气波扩散,与北斗星图共振。七星光柱猛然收紧,怨煞发出一声凄厉嘶吼,冰盾彻底碎裂。
林深趁势突进,阴阳铁戟高举,直刺核心。
可就在他跃起的刹那,叶知秋的身体猛地一颤。一道光轨熄灭,星图出现倾斜。她咳出一口血,金光骤暗。
“一分钟。”系统提示。
林深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形,改刺为扫,戟锋横切怨煞腰部。寒气炸开,碎片四溅,可核心依旧未毁。
紫微星君再次引雷,又十二道雷光注入星图。叶知秋的金光微微回升,可她的手指已经开始透明,像是魂魄正在消散。
“快。”她只说了这一个字。
林深落地,双脚分开,双手握戟,将最后一丝力量灌入兵器。他不再依赖图谱,不再计算轨迹,只是凭着本能,凭着这些年扛过的所有重量,挥出了第五斩。
不是圆,不是弧,而是一道笔直的分割线。
戟锋所过,黑白气流交汇,形成一道短暂的阴阳闭环。怨煞的核心被卷入其中,寒气与火焰在内部激烈碰撞,发出刺耳的爆鸣。
星图只剩三道光轨仍在闪烁。叶知秋的铃铛无声坠落,砸在冰面上,滚了半圈。
她的眼皮在颤抖,可那双眼依然睁着,盯着林深的方向。
紫微星君悬在半空,降魔杵斜指苍穹,雷光未散,却迟迟未落。他知道,这一击若再失败,星图将彻底崩溃。
林深单膝跪地,戟尖拄冰,右手五指因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血纹已蔓延至脖颈。他低头看着插在冰中的戟,掌心血纹与戟柄贴合处,正不断渗出细小的血珠。
他抬起左手,抹去脸上的血污,动作缓慢,却稳定。
远处,怨煞的核心仍在挣扎,阴阳闭环开始松动。
近处,叶知秋的指尖轻轻抽搐了一下。
紫微星君终于开口:“还有一击的机会。”
林深没应声。他缓缓抬头,目光穿过风雪,落在那团幽蓝寒核上。
他的右手慢慢松开戟柄,又重重握紧。
戟身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