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的兄长,名唤石磊,是个老实本分却又不失精明的生意人。得了妹妹暗中传来的指令和那笔丰厚的“本钱”,虽心中惊疑不定,但深知宫闱之事非同小可,不敢多问,只依言行事。他办事极为稳妥,并未急于求成,而是以西市自家杂货铺需扩大经营为由,悄无声息地物色了几处合适的铺面,最终选定了一处离主街稍近、位置不算顶尖但人流尚可、且后院颇为宽敞隐蔽的小楼。
一切手续以石磊的名义办理,钱货两清,做得干净利落,未引起任何注意。
铺面既定,姜雨棠便开始了远程指挥。她无法亲至,便将详细的规划、食谱配方、装修图样(描述了想要的雅致温馨风格)、甚至人员培训要点,一一写下,由丹桂秘密带出宫,交予石磊。
石磊看着那厚厚一叠写满娟秀字迹和奇怪符号的纸张,目瞪口呆。上面不仅有何种点心该如何制作,火候几分,糖几两,奶几合,写得清清楚楚,更有如何招呼客人,如何介绍菜品,甚至连杯盘碗盏该如何摆放、店内需常备鲜花点缀等细节,都一一列明。
这哪是开食铺?这分明是……石磊说不出那种感觉,只觉得这位未曾谋面的“东家”,心思之缜密,想法之新奇,远超他想象。他不敢怠慢,严格按照指示行事。
装修、招募可靠伙计(皆是石磊仔细筛选的身家清白之人)、培训、试制菜品……一切都在隐秘而高效地进行着。姜雨棠通过丹桂和偶尔能出宫的青桃,如同操纵提线木偶般,掌控着大局。遇到难题,她便细细思索,给出解决方案。例如没有现代烤箱,她便设计出利用陶瓮和炭火模拟烘烤效果的方法;没有淡奶油,她便指导用牛乳反复提炼熬煮出类似替代品。
期间,慕容昭偶尔问起她近日在忙什么,总见她眼睛亮晶晶地摆弄一些面粉、糖浆,或是写着画着一些他看不太懂的东西,只当她沉迷厨艺,一笑置之,并未深想。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那迷雾重重的旧案之上。
半月后,一切准备就绪。 一个晴朗的早晨,西市那家名为“五味轩”的小店,悄无声息地开业了。没有敲锣打鼓,没有大肆宣扬,只在门口挂出了一块雅致的木牌,上书“五味调和,欢迎品鉴”。
起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直到有好奇之人踏入,立刻被店内清新雅致的布置(与原朝代食肆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的奇异甜香所吸引。
“客官尝尝我们新出的‘珍珠奶茶’?”笑容甜美的伙计上前招呼,递上一杯温热的、插着一根细竹管的陶杯。
客人半信半疑地吸了一口——瞬间,浓郁奶香与茶香混合着从未体验过的柔滑口感,以及那q弹有趣、带着红糖甜香的“珍珠”颗粒,彻底征服了他的味蕾!
“这是何物?竟如此奇妙!” “此乃本店特色,名曰奶茶,这黑糯之物便是‘珍珠’。”伙计按培训好的说辞笑着解释。
很快,“五味轩”有一种叫“奶茶”的稀奇饮子,好喝又好玩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小范围内传开。接着,那酥脆掉渣、内裹咸甜蛋黄馅的“黄金球”(蛋黄酥),那冰皮软糯、内里奶香浓郁的“雪媚娘”,那造型可爱、香甜酥脆的“猫舌饼”……一道道前所未见、味道惊艳的点心,迅速抓住了食客的心。
价格虽不算便宜,但也在中等收入人群可接受范围内。加之姜雨棠深谙“饥饿营销”与“颜值经济”,每日限量供应,包装精巧,很快便在城中文人、小吏、富户家眷乃至一些好奇的官员中引起了风潮。“五味轩”门口渐渐排起了小队。
青桃每隔几日便能借着采买胭脂水粉或新奇玩意的由头出宫一趟,兴奋地向姜雨棠汇报店里的盛况。
“娘娘!您没看见!那队伍排得老长了!石大哥说都快忙不过来了!” “今天有位御史家的老夫人来买点心,夸咱们的‘雪媚娘’又好看又好吃,一点都不腻!” “还有还有,我听排队的两个书生聊天,说什么京兆尹家好像为了个什么古董花瓶闹得不愉快……” “哦对了,昨天快打烊时,来了个穿着斗篷、看不清脸的人,买了好多点心,付钱特别爽快,就是感觉怪怪的……”
姜雨棠仔细听着,时而微笑,时而蹙眉。她将青桃听到的零碎信息一一记下,尤其是那个“穿着斗篷、看不清脸”的人,虽可能只是普通顾客,但在敏感时期,任何异常都值得留意。她会将这些信息与自己从慕容昭偶尔透露的只言片语进行交叉比对,虽大多无用,却也是一种练习和积累。
她并未急于扩张或赚取暴利,而是严格控制品质,维护口碑,让“五味轩”稳稳地扎下根来。这家小店,如同她植入市井的一只敏锐的耳朵,一只观察八方的眼睛,开始悄无声息地收集着这座城市的呼吸与脉搏。
而石磊,也对这位神秘的“东家”佩服得五体投地,管理越发尽心。他甚至按照姜雨棠的指示,在后院僻静处单独辟了一间小室,以备不时之需。
宫墙之内,姜雨棠依旧是大胤王朝尊贵温婉的太子妃。 宫墙之外,“五味轩”的老板娘(虽无人得见),正用美食与智慧,悄然编织着一张属于自己的、细密而坚韧的网。
这网,如今只为感知风的方向。 但或许有一天,亦能成为托举之力,或成为困敌之索。
玉馔谋,初显锋芒。市井之中,一颗明珠,正悄然绽放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