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老板。”西装男人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空旷的公寓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李泽凯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他举起酒杯,对着窗外的夜色,仿佛在敬一个看不见的对手。
“曹昂……希望你不要让我太失望。”
他喃喃自语。
……
而在港城的另一端,庙街的夜色正浓。
曹昂拿着一串刚出炉的烤鱿鱼,正和商晚星讨论着应该刷甜辣酱还是孜然粉。
耿浩则站在他们身后,镜片反射着周围摊贩闪烁的灯牌,他的视线越过拥挤的人群,锁定在了几个融入在游客中,却显得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他的小本本上,又多了一行字:
“目标安保等级已提升。”
“对方人员更换为专业人士,行动模式符合前军事人员特征。”
“威胁等级:由c级提升至b+级。”
他抬头看了一眼正为了一口吃的和商晚星斗嘴的曹昂,默默地将本子合上。
老板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
深水埗,鸭寮街。
这里是港城最真实的底色之一。
老旧的唐楼犬牙交错,密密麻麻的招牌遮天蔽日,空气中混合着电子零件的铁锈味、街边牛腩的香料味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
姜晴的“家”,就在一栋唐楼顶层加盖的铁皮屋里。
所谓的“家”,不过是一个用木板隔出来的不足五平米的空间,仅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小的衣柜。
没有窗户,夏天像蒸笼,冬天像冰窖。
这样的地方,在地产经纪的口中,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太空舱”。
姜晴蜷缩在床上,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看着那张来自“火箭七号”的名片。
一百二十万年薪。
高端医疗保险。
解决住宿问题。
这些字眼,每一个都像魔鬼的低语诱惑着她沉沦。
她已经太久没有见过这么大一笔钱了,久到她快要忘记,自己曾经也是一个连看都不会看价格标签的人。
但是,那个叫曹昂的男人,和他那个像机器人一样的助理,还有那个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女孩……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她用自己那台屏幕碎裂的旧手机,连上楼下餐厅蹭来的微弱wiFi,开始搜索“启航资本”。
搜索结果让她大吃一惊。
这家公司在创投圈,是一个异军突起的新贵。
成立时间不长,却以眼光毒辣、出手果断而闻名,短短时间内就做起了好几个后来成为爆款的项目。
创始人……信息很模糊,只知道幕后老板极为神秘。
这更让姜晴感到不安。
这不是一个草台班子,而是一头真正的资本巨鳄。
这样的一家公司,为什么会找到自己?
仅仅是因为自己是李泽凯的“仇人”?
这理由听起来,太单薄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鲁油腻的男人声音,背景是嘈杂的麻将声。
“是姜晴小姐吗?元丰集团的千金?”男人的语气充满了戏谑,“我是恒信财务的阿彪。”
“你父亲蒋山河欠我们公司的一千三百万,加上利息,现在总共是两千一百万。”
“我们老板没什么耐心,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后要是看不到钱,我们就只能去赤柱监狱,找你那位老豆好好聊聊人生了。”
姜晴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冰冷。
“我爸已经把所有资产都抵押了!你们这是高利贷!”
“高利贷?哈哈哈!”电话那头的男人放肆地大笑起来,“姜小姐,话可不能乱说。”
“我们可是正经的财务公司,白纸黑字的合同都在呢,你爸当时急着用钱,自愿签的嘛。”
“对了,听说你最近在外面抛头露面打工?啧啧,真是辛苦啊,不过你放心,你这辈子打工也还不清这笔钱的。”
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只留下一阵忙音。
姜晴无力地放下手机。
这些讨债公司以前也来过,但从未像今天这样咄咄逼逼人。
他们像是突然得到了什么指令,要把她往死路上逼。
还没等她从这通电话的冲击中回过神来,那扇薄薄的木板门,被“砰砰砰”地用力敲响。
不是房东催租,那力道充满了恶意。
“谁?”她警惕地问道。
门外没有人回答,只是敲门声变得更加急促、更加响亮,仿佛要将这扇破门板生生砸开。
姜晴吓得缩到了墙角,死死地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透过门缝向外看,只见两个穿着黑色t恤的壮汉,正堵在她的门口。
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冷漠,手臂上是狰狞的纹身。
他们不是之前那些只会叫骂的混混。
这两个人身上,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其中一人,缓缓地抬起手,对着门锁的位置,比划了一个手枪的姿势。
他没有说话,但这个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威胁性。
姜晴的呼吸几乎停滞了。
他们是谁派来的?
李泽凯吗?
李泽凯!
一定是他!
除了他,姜晴想不到第二个要折磨自己的人!
……
那扇薄薄的木板门,在一下又一下沉重的撞击中痛苦地呻吟。
门框与墙体连接的地方,已经有灰尘簌簌落下,几颗本就不牢固的螺丝,正在一点点地被震松。
门外那两个男人,没有叫骂,没有威胁,只是用最纯粹的暴力,一点点击溃着姜晴最后的心理防线。
这种无声的压迫,远比歇斯底里的吼叫更让人恐惧。
姜晴蜷缩在角落里,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试图隔绝那催命符一般的砸门声。
绝望,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了她的口鼻,让她无法呼吸。
她想到了报J。
可是,然后呢?
Jc来了,把这两个人带走,做个笔录,最多关上四十八小时。
等他们出来,只会用更疯狂的手段来报复。
而那个躲在幕后,用金钱和权力操纵着这一切的男人,李泽凯,他将毫发无损。
别人保护不了她一辈子。
她的人生,从父亲入狱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坠入了一个无尽的循环。
每一次她以为看到了希望的微光,都会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毫不留情地再次摁回泥潭。
曹昂……
那个男人的脸,和他那份年薪一百二十万的聘书,突兀地从她混乱的脑海中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