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责任的接力
晨光斜斜地照进警局走廊，叶子攥着组织下发的任命文件，站在刑侦一队队长办公室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屋内陈设一如往昔，赵队长惯用的黑色保温杯还放在桌角，只是少了往日萦绕的淡淡烟味。墙上的白板还留着上次案情分析时的线索图，紫色的记号笔勾勒出的六芒星图案，此刻显得格外刺目。
“叶队，大家都在等您开晨会。”苏瑶抱着一摞文件出现在门口，眼中带着鼓励的笑意。这声称呼让叶子心头一颤，既感受到信任，又深知责任重大。会议室里，队员们齐刷刷起身，目光中既有期待，也有审视。李明悄悄把准备好的“欢迎新任队长”横幅藏到身后，却被眼尖的同事发现，引来一阵轻笑，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叶子将赵队长获得的“一等功”勋章轻轻放在会议桌上，金属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暂代队长一职，是组织的信任，更是赵队对我的期望。”他环视众人，“赵队在医院养伤，但他常说，咱们这支队伍是守护城市的最后一道防线。在他康复归来前，我希望和大家一起守住这份责任。”
会后，叶子开始整理赵队长留下的工作。抽屉深处，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扉页写着“刑警的使命”，字里行间满是对案件的思考和对队员的叮嘱。其中一页用红笔重重标注：“每个案件背后都是鲜活的生命，我们的疏忽，可能让正义迟到。”这句话让叶子想起赵队长弟弟犯下的罪行，想起那些无辜的受害者，更加坚定了接好这一棒的决心。
临近傍晚，叶子抽空去了趟医院。赵队长正倚在床头翻看案卷，看到他进来，连忙把文件藏到枕头下：“不是让你别分心，好好处理队里的事吗？”叶子从保温桶里盛出一碗热汤：“您安心养伤，队里一切都好。您教过我，刑警队长不仅要破案，更要照顾好队员。”
夕阳透过病房窗户洒进来，给两人的身影镀上一层暖光。赵队长望着叶子忙碌的背影，想起自己初任队长时的忐忑，心中百感交集。床头柜上，组织送来的慰问信和弟弟的绝笔信静静摆放着，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命运的无常。而此刻，责任的接力棒，已经稳稳传递到了下一个人手中。
消毒水的气味裹挟着淡淡的茉莉清香弥漫在特护病房内，米白色的墙壁在暖光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晕。赵队长躺在电动病床上，胸前缠着厚厚的绷带，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与氧气机轻微的嗡鸣交织在一起。床尾挂着的住院信息牌上，二级护理的标识格外醒目，旁边还贴着预防血栓的警示贴士。
清晨七点，值白班的林护士推着治疗车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她戴着印有卡通图案的医用口罩，动作娴熟地核对药瓶标签：赵警官，该换药了。揭开纱布时，狰狞的伤口让空气瞬间凝固，苏瑶别过头去不忍直视，叶子却注意到赵队长紧攥床单的手指——虎口处新添的伤疤，与他弟弟生前戒指的齿痕形状竟出奇相似。
换药结束后，阳光正好透过双层隔音窗的百叶缝隙，在地面投下整齐的光影。骨科的陈主任带着实习医生查房，听诊器的金属圆盘在赵队长后背滑动：恢复得不错，但至少还需要卧床两周。他指着x光片上愈合中的肋骨，毕竟被匕首刺中离心脏只有两厘米，这次真是捡回条命。
赵队，这是您的荣誉。李明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红绸包裹的物件，小心翼翼地展开——那是枚沉甸甸的一等功勋章，国徽在阳光下折射出金色光芒，绶带上的祥云纹精致得几乎能看清针脚。旁边还放着市委送来的慰问信，烫金的标题《致英勇无畏的人民卫士》在雪白信纸上熠熠生辉。
苏瑶轻轻擦拭着勋章上的灰尘，声音哽咽：表彰大会上，局长说您的事迹会被写进警校教材。她翻开带来的果篮，里面除了进口提子，还有一盒手工桂花糕——正是赵队长最爱的那家老店出品。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不知何时飘进一缕若有若无的花香。赵队长望着床头摆着的全家福相框，照片里扎着红领巾的双胞胎兄弟笑得灿烂，背后是老家院子里盛开的丁香树。小时候我们总说，要让全城都开满丁香花。他的手指抚过相框玻璃，声音里带着怅惘，可惜他走偏了路......
话音未落，叶子弯腰去捡滚到床底的苹果，意外发现一个生了锈的铁盒。盒盖上半朵紫色丁香的刻痕已经模糊，打开后，两枚褪色的书签静静躺在丝绒衬布里，一枚绣着，一枚绣着。泛黄的纸条边缘发脆，上面的铅笔字却依然清晰：等我们长大了，要种满全城的丁香花。等我们老了，就坐在花树下喝茶。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急促了两下，林护士闻声探头查看。赵队长慌忙将纸条塞回盒中，却不小心带出另一张折成方块的纸——那是弟弟写在看守所的绝笔信，最后的字迹被泪水晕染：哥，别恨我。下辈子，换我保护你。
李明突然转身擦眼睛，金属眼镜框在阳光下闪过细碎的光。苏瑶悄悄握住赵队长颤抖的手，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麻雀啄食的声音。此刻晨光正好，透过百叶窗在勋章绶带上流淌，将那朵象征荣誉的牡丹纹，染成了温柔的淡金色。
当病房里只剩下赵队长独自一人时，他颤抖着展开弟弟的绝笔信，泪水滴落在褶皱的纸页上，晕开了那些歪斜的字迹。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可他却觉得周身发冷，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
“都怪我，是我害了你……”赵队长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痛苦与自责。他想起从前，兄弟俩总是形影不离。弟弟崇拜地跟在他身后，说长大了也要当警察，抓尽天下坏人。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自从当上刑警队长，赵队长就一门心思扑在案子上。加班、出差成了家常便饭，甚至连弟弟出车祸住院，他都只是匆匆去看了一眼，便又被紧急召回警局。化工厂爆炸事故后，弟弟毁容、入狱，他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拉弟弟一把，却总想着“等忙完这案子再说”。
“我忙着破别人的案子，却忽略了自己最亲的人正在坠落深渊。”赵队长一拳砸在床头，震得水杯里的水溅了出来。他想起弟弟作案时那些残忍的手段，那些无辜受害的女性，心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可愤怒过后，更多的是深深的悔恨，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他回想起在仓库对峙的场景，弟弟眼中的疯狂与绝望。原来在弟弟心里，那些年的忽视与落差早已将他的内心扭曲。“我以为给你钱，给你安稳的生活，就是对你好。”赵队长哽咽着，“却不知道你真正想要的，不过是哥哥的关心和陪伴。”
夜幕渐渐降临，病房里的灯光亮起。赵队长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心中暗暗发誓，如果还有机会，他一定要回到过去，在弟弟误入歧途之前，紧紧拉住他的手，带他远离黑暗。可如今，一切都太晚了，只剩下满心的悔恨，在这寂静的病房里，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