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锋照山河·第二卷：孤岛谍影
第135章 1940年10月15日：《76号的报复：疯狂的“清剿令”》
10月15日的上海，还未从傅筱庵遇刺的震荡中平复，便被一股更凛冽的恐怖气息笼罩。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沪西、南市、虹口等日伪控制区的街头，已响起日军宪兵皮靴的沉重踏响与76号特工的呵斥声——傅筱庵遇刺后的第四天，李士群向影佐祯昭立下“三日擒凶”的军令状，一纸“全市清剿令”如同黑色瘟疫，席卷了这座本就风雨飘摇的孤岛。
公共租界静安寺路123号的钟表店，厚重的木门虚掩着，门楣上“亨得利钟表行”的铜字招牌在晨雾中泛着冷光。店内，老式挂钟的摆锤规律地摆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却压不住里间办公室里凝重的气氛。令狐靖远身着深色中山装，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目光落在桌上的地图上——地图上用红笔圈出的，是76号特工已排查过的区域，密密麻麻的红圈如同吸血的蚊虫，啃噬着上海的每一寸肌理。
“处座，夜莺那边有新消息。”马河图推门而入，脸上带着风尘与焦灼，他刚从外围侦查回来，军靴上还沾着巷弄里的泥泞，“76号昨天一夜搜捕了五个里弄，抓了三十多个无辜市民，说是‘疑似与刺杀案有关’，现在巡捕房的牢房都满了。李士群放话，找不到凶手，就‘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令狐靖远指尖的香烟微微颤动，他抬手将烟按在烟灰缸里，沉声道：“李士群这是狗急跳墙，想用平民的鲜血向影佐交差。夜莺监控到76号的核心动向了吗？他们有没有摸到朱升源的线索？”
话音刚落，夜莺抱着电台记录本快步走进来，她眼底带着血丝，显然一夜未眠：“处座，凌晨三点截获76号内部密电，是发给各行动小组的清剿细则，重点排查傅筱庵公馆佣人、厨师的社会关系，尤其是朱升源的亲友。另外，潜伏在76号的阿香传来紧急情报——”
夜莺顿了顿，翻开记录本，声音压低了几分：“阿香说，76号已经查到朱升源的妻子李秀莲和儿子朱小宝之前住在沪东的渔民村，计划10月18日凌晨突袭那里，活捉家属逼问朱升源的下落。阿香还说，李士群特意交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旦抓到家属，直接押往76号总部严刑拷打。”
“不好！”令狐靖远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朱升源的妻儿虽然已经转移到浦东的渔民村，但那里都是普通渔民，根本抵挡不住76号的突袭。马河图，立即集合行动组，随我去渔民村转移家属！”
“是！”马河图应声转身，刚走到门口，又被令狐靖远叫住。
“等等，”令狐靖远眉头紧锁，思索着细节，“76号既然敢大张旗鼓清剿，肯定在各路口设了关卡，直接开车过去目标太大。你让行动组伪装成渔民，分批次搭乘小渔船前往浦东，我和你带两个人先走，摸清渔民村的情况。另外，通知‘老周’，让中共地下党协助疏散渔民村的群众，避免无辜百姓遭殃。”
“明白！”马河图快步离去，办公室里只剩下令狐靖远和夜莺。
夜莺看着令狐靖远紧绷的侧脸，轻声道：“处座，阿香在76号处境越来越危险，这次传递情报是趁打字间没人偷偷发的，差点被李士群的秘书发现。要不要让她暂时撤离？”
令狐靖远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撤离的时候，76号清剿正紧，我们需要内部眼线传递消息。告诉阿香，务必小心，必要时启用紧急联络方式，我们会想办法接应她。”
夜莺点头应下，转身去发报。令狐靖远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望着街对面——两名76号特工正靠在电线杆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过往行人，他们胸前别着的青天白日满地红徽章被故意倒置，这是76号特工的标志性装扮，刺眼又嚣张。令狐靖远眼底闪过一丝寒意，心中暗忖：李士群，你这般滥杀无辜，这笔账，迟早要算。
上午十点，沪东黄浦江畔的码头，雾气渐渐散去。令狐靖远和马河图换上打补丁的粗布短褂，头戴斗笠，肩上扛着渔具，混在一群准备出海的渔民中，登上了一艘破旧的小渔船。船老大是中共地下党联络员老陈，他熟练地撑起竹篙，小船缓缓驶离码头，朝着浦东方向划去。
黄浦江面上，日军的巡逻艇来回穿梭，艇上的机枪黑洞洞地对着过往船只，每艘船都要经过严格盘查。老陈压低斗笠，嘴里哼着渔歌，双手稳稳地摇着橹，小船贴着芦苇荡边缘行驶，尽量避开巡逻艇的视线。
“前面的船，停下接受检查！”一艘日军巡逻艇发现了他们，扩音器里传来生硬的中文呵斥。
老陈心里一紧，转头看向令狐靖远。令狐靖远不动声色，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油纸包，里面是几包烟丝——这是给日军巡逻兵准备的“通关礼”。小船慢慢靠向巡逻艇，老陈笑着递上烟丝：“太君，我们是打鱼的，就这点东西，您尝尝。”
日军士兵接过烟丝，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挥了挥手：“走吧走吧，快点离开！”
小船顺利通过盘查，继续朝着浦东渔民村驶去。半个多小时后，小船靠岸，眼前是一片低矮的茅草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江边，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与泥土的气息。朱升源的妻儿被安置在村尾的一间茅草屋里，由中共地下党员李大娘照顾。
令狐靖远一行人走进茅草屋时，李秀莲正抱着儿子小宝坐在床边，眼神里满是不安。看到令狐靖远，她连忙站起身，声音带着颤抖：“令狐先生，是不是……是不是有危险？”
“李女士，你别害怕。”令狐靖远温和地说，“76号查到这里了，计划三天后突袭，我们现在就带你和小宝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小宝吓得往母亲怀里缩了缩，李秀莲紧紧抱着儿子，眼泪掉了下来：“朱升源他……他还好吗？我不求别的，只求你们能保住他的命，保住小宝的命。”
“你放心，朱先生已经安全抵达苏南根据地，很快就会转往重庆。”马河图安慰道，“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小宝，这是我们的承诺。”
令狐靖远看了看窗外，对马河图说：“你先带李女士和小宝去江边的小船上等着，我和老陈疏散一下村里的群众，尽量让大家暂时撤离，避免被76号牵连。”
马河图点头，带着李秀莲和小宝离开了茅草屋。令狐靖远和老陈挨家挨户通知村民，村民们听说76号要来突袭，都吓得不轻，纷纷收拾简单的行李，跟着老陈往江边转移。村里的老渔民王大爷握着令狐靖远的手说：“令狐先生，你们是好人啊，要是没有你们，我们这些老百姓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令狐靖远心里一酸，握紧王大爷的手：“大爷，我们都是中国人，保护老百姓是应该的。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中午时分，大部分村民都已疏散完毕，令狐靖远最后检查了一遍村子，确认没有遗漏的人，才朝着江边走去。刚走到村口的芦苇荡边，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日语呵斥——76号的特工竟然提前来了！
“不好，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马河图警惕地拔出腰间的手枪，低声道，“处座，你带李女士和小宝先走，我和行动组的同志掩护你们！”
令狐靖远抬头望去，只见芦苇荡的另一头，二十多名76号特工正朝着这边跑来，为首的是76号行动科的副科长张彪，他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正是朱升源妻儿的画像。“给我仔细搜！找到朱升源的老婆孩子，重重有赏！”张彪嘶吼着，特工们分散开来，朝着茅草屋和芦苇荡搜去。
“不能硬拼，我们掩护群众撤离！”令狐靖远大喊一声，行动组的特工们立即散开，利用芦苇荡的掩护，朝着特工们开枪射击。“砰！砰！砰！”枪声在芦苇荡里回荡，76号特工们没想到会遇到抵抗，顿时乱了阵脚，纷纷趴在地上还击。
张彪躲在一棵大树后，气急败坏地喊道：“给我打！往死里打！他们跑不远！”
双方在芦苇荡里展开激战，子弹穿梭在芦苇秆之间，发出“嗖嗖”的声响。小李是行动组里最年轻的特工，才刚满二十岁，他躲在一块土坡后，朝着冲过来的特工开枪，连续打倒了两个。但他没注意到，身后有一名特工正悄悄靠近，举起了枪。
“小心！”小陈猛地扑过去，推开小李，子弹击中了小陈的后背，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粗布短褂。
“小陈！”小李惊呼一声，回头对着那名特工连开两枪，将其击毙。小陈靠在土坡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看着小李，艰难地说：“别管我……保护好家属……走……”
令狐靖远看到小陈中弹，心里一紧，大喊道：“马河图，带他们走！我来掩护！”
马河图咬了咬牙，知道不能拖延，立即带着李秀莲、小宝和剩下的村民，朝着江边的小船跑去。张彪看到有人要跑，大喊道：“不许跑！给我追！”几名特工朝着小船的方向追去，令狐靖远和小李、老陈等人奋力还击，死死拖住他们。
小陈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塞进小李手里：“这是……我记的……76号联络暗号……交给处座……”说完，他头一歪，再也没有了呼吸。
“小陈！”小李抱着他的尸体，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走！”令狐靖远拉了小李一把，“不能让小陈白死！我们撤！”
三人边打边退，朝着小船的方向跑去。此时，马河图已经带着家属和村民登上了小船，老陈撑着竹篙，小船缓缓驶离岸边。张彪看着远去的小船，气得直跺脚，下令对着小船开枪，但子弹落在水里，溅起一朵朵水花，根本伤不到船上的人。
令狐靖远三人跳上另一艘小船，老陈用力撑篙，小船很快追上了前面的船。令狐靖远回头望着岸边，76号特工们还在朝着江面开枪，他握紧拳头，心里默念：小陈，你的仇，我们一定会报。
小船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抵达了苏州河上的木船枢纽。这里是地下交通线的临时中转站，一艘较大的乌篷船已经等候在那里，船上的中共交通员看到他们，立即迎了上来。“令狐先生，你们可算来了，‘老周’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由我们护送李女士和小宝前往苏南根据地。”
令狐靖远点了点头，看着李秀莲和小宝登上乌篷船，轻声道：“李女士，一路保重，到了根据地，会有人照顾你们，等抗战胜利，你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李秀莲含泪点头，对着令狐靖远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令狐先生，多谢各位英雄，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不忘。”
乌篷船驶离后，令狐靖远转身对马河图说：“小陈的尸体，我们不能就这样丢下，找个地方好好安葬。另外，通知夜莺，立即联系‘老周’，按照计划，发动上海的进步媒体，揭露76号滥杀无辜的暴行，我们要让国际社会都知道，日伪在上海犯下的罪行！”
“是！”马河图应声而去。
当天下午，上海的街头出现了大量传单，标题赫然写着《76号滥杀无辜，傅筱庵之死咎由自取》。传单上详细列举了76号清剿以来抓捕的无辜市民数量，描述了他们严刑拷打的暴行，同时再次揭露傅筱庵勾结日军、实施粮食统制的罪行，指出朱升源刺杀傅筱庵是“为民除害”，76号的报复性清剿是“助纣为虐”。
传单被散发到公共租界、法租界的各个角落，甚至被塞进了外国记者的信箱。《每日译报》《导报》等进步报刊也刊登了相关文章，痛斥日伪的残暴统治。市民们看到传单和报纸后，群情激愤，不少人自发地聚集在南京路、霞飞路等地，高呼“打倒76号”“反对滥杀无辜”“日军滚出中国”的口号，抗议活动愈演愈烈。
法租界的外国记者们也对76号的清剿行动进行了报道，美联社、路透社的记者将消息发回国内，引发了国际社会的关注。美国、英国等国的政府纷纷对日伪提出抗议，要求立即停止对无辜市民的迫害。国际红十字会也发表声明，对上海市民的安全表示担忧，呼吁日伪遵守国际人道主义法。
影佐祯昭看到国际舆论的压力越来越大，又接到了日本军部的批评电，怒斥李士群：“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全世界都在谴责我们，你让皇军的颜面何在？立即停止清剿，释放无辜市民，否则，你就等着被撤职吧！”
李士群吓得浑身发抖，不得不下令停止清剿，释放了部分无辜市民。但他心里清楚，这口气他咽不下去，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令狐靖远和朱升源，将他们碎尸万段。
傍晚时分，令狐靖远回到钟表店，夜莺递给他一份电报：“处座，戴笠来电，对我们应对76号报复的行动表示肯定，让我们继续利用舆论，打击日伪的嚣张气焰。另外，美国情报官史迪威也发来消息，对我们保护无辜市民的行为表示赞赏，说这有助于提升中国抗战的国际形象。”
令狐靖远接过电报，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灯火，虽然上海的局势依旧严峻，但他知道，只要民心还在，只要大家团结一心，就一定能战胜黑暗，迎来光明。
“夜莺，通知技术组，整理傅筱庵的粮食罪证，明天开始，我们要让傅筱庵的卖国行径，暴露在更多人面前。”令狐靖远沉声道，“76号的报复虽然暂时平息，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做好准备，迎接下一场战斗。”
夜莺点头应下，转身去传达命令。办公室里，老式挂钟的摆锤依旧在规律地摆动，“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座孤岛的抗争，倒计时。
本章小注
1. 虚构情节说明：
- 内线阿香（第113章牺牲阿香的妹妹）伪装成76号打字员传递清剿计划的细节为虚构，通过延续内线线，强化情报获取的连贯性，为令狐靖远提前应对报复提供合理依据，同时增加潜伏人员的情感羁绊。
- 芦苇荡枪战的具体场景（小陈牺牲、小李掩护、村民疏散）为虚构，以惊险的战斗刻画特工的牺牲精神与民众对革命的支持，衔接转移朱升源妻儿的核心任务，让反报复行动更具张力。
- 进步媒体发声与国际舆论施压的细节（外国记者报道、国际组织抗议）为虚构，放大76号暴行的负面影响，体现“舆论战”在反日伪斗争中的作用，同时为后续公开傅筱庵罪证铺垫氛围。
- 令狐靖远部署后续罪证公开的情节为虚构，衔接下一章“粮食罪证公开”主线，确保章节无缝衔接，推动“锄奸+罪证+舆论”组合拳的完整落地。
2. 史实详细参照：
- 76号对傅筱庵遇刺的报复性清剿史实，参照《76号魔窟罪行录》（江苏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301-303页，记载傅筱庵遇刺后，李士群为向日军交差，在上海展开大规模搜捕，抓捕无辜市民数百人，严刑拷打致多人死亡，本章清剿背景完全还原史实。
- 日伪在上海的清剿手段（封锁路口、排查亲友、滥捕无辜），参照《汪伪特工总部档案》（上海档案馆编，2010年版）第298-300页，76号常以“关联汉奸案”为由，对嫌疑人亲友及周边群众进行株连式排查，本章清剿细节符合史实。
- 国际舆论对上海日伪暴行的关注，参照《上海抗战国际视野》（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2年版）第167-169页，抗战时期上海外国记者常报道日伪暴行，引发国际社会关注与抗议，本章国际舆论背景符合史实。
- 中共地下党协助转移家属与疏散群众的模式，参照《上海地下交通史》（中共上海市委党史研究室编，2008年版）第251-253页，地下党常利用渔民、农民身份掩护革命家属转移，本章转移路线与掩护方式符合史实。
- 李士群因清剿受挫遭影佐祯昭斥责的史实，参照《梅机关与汪伪关系档案》（军事科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190-192页，影佐祯昭对76号的失控行为常有不满，多次斥责李士群，本章日伪内部矛盾刻画符合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