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乐的婚事,成了都尉府下一件大事。
经过仔细查访,夏幼薇最终为北乐,选定了一位家世清白、人品端方的年轻翰林编修。此人姓顾,寒门出身,凭自身才学考入翰林院,为人谦和踏实,家中人口简单,最重要的是,经由轩辕奕暗中考察,确认其并非趋炎附势之徒,对北乐的遭遇只有怜惜,并无轻视。
夏幼薇亲自见了这位顾编修,一番交谈下来,觉得确实可靠,便定了下来。
婚礼虽因北乐过去经历不宜太过张扬,但夏幼薇仍尽力办得风光体面。嫁妆由都尉府置办,丰厚却不扎眼,足够北乐日后生活无忧。婚礼那日,夏幼薇以姐姐的身份,亲自为北乐梳妆送嫁。
看着镜中身着大红嫁衣、泪光盈盈却满脸幸福的北乐,夏幼薇心中满是欣慰。这个女孩,终于彻底摆脱了过去的阴影,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新生。
“以后就是别人家的妻主了,要好好的。”夏幼薇为她簪上最后一支珠钗,轻声嘱咐。
北乐转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泣不成声:“小姐大恩……北乐此生难忘……若无小姐,我兄妹二人早已……”
“快起来,”夏幼薇连忙扶起她,“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该高兴才是。以后若受了委屈,尽管回来告诉我,都尉府永远是你的娘家。”
送走北乐,了却一桩心事,夏幼薇浑身轻松。
她回到府中,第一时间去北音房中。
北音靠在软枕上,听着妹妹婚礼的细节,苍白的脸上泛起由衷的笑容,眼中泪光闪烁。他挣扎着想下床行礼,被夏幼薇按住。
“小姐……”他声音哽咽,“您对我兄妹二人的恩情,北音……北音今生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万一……”
“又说傻话。”夏幼薇替他掖好被角,“看到婉宁幸福,你安心养好身体,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屋内烛火摇曳,气氛温馨而宁静。或许是妹妹获得幸福的喜悦冲淡了长久以来的压抑,或许是伤病虚弱让人更容易卸下心防,北音望着坐在床边的夏幼薇,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而坚定,一股难以抑制的感激与深情涌上心头。
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夏幼薇的手腕。他的手指依旧冰凉,却带着一丝轻颤。
“小姐……”他抬眼望着她,眼中水光潋滟,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卑微的祈求,“奴……奴身子已好些了……让奴……伺候您吧……”
夏幼薇猛地一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感受到他指尖的冰凉和脆弱,一时僵住。
“北音,你……你伤还没好全,别想这些……”她有些慌乱地找借口,心脏怦怦直跳。虽然名义上是侧夫,但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尤其是他现在还如此虚弱。
北音见她拒绝,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握住她手腕的手也无力地松开,缓缓垂下。他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的失落和受伤,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是奴僭越了……奴这等出身……残破之躯……本就配不上小姐……两次提及,惹小姐厌弃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苦涩和自嘲,听得夏幼薇心头一紧。她这才想起,似乎在他伤重前,就有过类似含蓄的表达,被她无意中忽略了。连续两次拒绝,对于心思敏感又自卑的他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看着他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夏幼薇顿时懊悔不已。她并非嫌弃他,只是……只是还没准备好,更担心他的身体。
“不是的!北音,你误会了!”她急忙解释,顾不得害羞,伸手捧起他低垂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我从未嫌弃你!你的出身、你的过去,在我眼里都不重要!我只是……只是担心你的身体!苏沐白说过,你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不能……不能劳累,你明白吗?”
北音怔怔地看着她,在她急切的解释中,那双黯淡的眸子一点点重新亮起微光,带着不确定和小心翼翼的希冀:“小姐……真的不是厌恶奴?”
“当然不是!”夏幼薇语气肯定,看着他脆弱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怜惜和冲动。解释显得如此苍白,她忽然俯下身,轻轻吻住了他微凉的嘴唇。
北音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
这个吻很轻,很短暂,一触即分。
夏幼薇退开少许,脸颊绯红,眼神却无比认真:“现在,还觉得我厌恶你吗?”
北音仿佛被巨大的惊喜击中,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她,苍白的脸颊迅速染上红晕,连耳垂都变得通红。半晌,他才仿佛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喃喃道:“小姐……”
所有的自卑、不安、忐忑,在这个轻轻的吻中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汹涌澎湃的激动和幸福。
夏幼薇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再次俯身,这一次,吻得更加深入而温柔。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帐幔悄然滑落,掩去一室春光。
夜还很长,而某些隔阂,在这一夜,悄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