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下,陈老头被焱林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按在地上,如同一只受惊过度的老虾米,蜷缩着瑟瑟发抖。夏幼薇那句关于肚兜和内裤的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他耳边,让他本就惨白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嘴唇哆嗦着,却一时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我……我……”他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不敢与夏幼薇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清澈眼眸对视。
焱林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冻结。他虽未言语,但那越来越重的指力,已经表明了他的耐心正在迅速耗尽。任何可能威胁到夏幼薇安全的存在,在他这里都只有一种处理方式。
就在这时,那陈老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或许是极致的恐惧催生了狗急跳墙的勇气,他突然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嘶嚎起来:
“冤枉啊——!杀人啦——!烈焰寨的人仗势欺人,欺负我们春凤村没爹没娘的孤老头子啊——!”
他的声音尖锐凄厉,如同夜枭哀鸣,瞬间撕裂了村庄宁静的夜幕。
“我没有偷东西!我就是起夜路过!你们污蔑我!我不活了啊——!”
这突如其来的嚎叫,让夏幼薇和焱冰都皱起了眉头。焱林眼中杀机一闪,正要有所动作,却被夏幼薇用眼神制止了。她知道,此刻若用强,即便有理也变成了无理。
果然,寂静的村庄被这哭嚎声惊动了。
先是邻近几户人家的窗户亮起了灯火,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开门声和脚步声。被惊动的村民们,揉着惺忪的睡眼,或披着外衣,或提着灯笼,三三两两地循声聚集过来,很快就将夏幼薇的小院外围得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
“大半夜的,谁在哭喊?”
“好像是陈老抠?他怎么惹到寨子里的人了?”
“看!是夏姑娘和两位少主……”
村民们议论纷纷,看着院中剑拔弩张的景象,脸上充满了惊疑、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弱势者本能的同情。火光与月光交织,映照着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庞,场面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陈老头一见来了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嚎得更加卖力,一把鼻涕一把泪,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无辜受辱的可怜形象:“乡亲们给我做主啊!我就是起来撒泡尿,走错了路,靠近了这院子几步,他们……他们就说我偷东西,还要杀我啊!天理何在啊!”
他绝口不提偷窥和偷窃衣物之事,只死死咬定自己是“路过”。
人群中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一些与陈老头相熟,或者平日里觉得他老实巴交的村民,开始窃窃私语:
“陈老抠?不能吧?他胆子小的跟老鼠似的,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怎么会偷东西?”
“是啊,他连只鸡都不敢杀,还敢偷到寨子贵人头上?”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但也有人持不同看法,尤其是那些在疫情期间深受夏幼薇恩惠的村民:
“夏姑娘不是那样的人!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冤枉一个老头子?”
“对啊,夏姑娘对我们村有救命之恩,她的话我信!”
“说不定这陈老抠就是看着老实!”
三叔公也被动静惊动,在家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他看了看趴在地上哭嚎的陈老头,又看了看面罩寒霜的焱林和神色冷静的夏幼薇,眉头紧锁,沉声问道:“这……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夏姑娘,焱林少主,深更半夜,为何如此啊?”
他的语气带着长辈的威严,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偏向。毕竟,陈老头是村里几十年的老户,而夏幼薇他们终究是“外人”,虽然是有恩的外人。
焱林冷哼一声,刚要开口,夏幼薇却再次抢先一步。她知道,此刻由她这个“受害者”兼“外来者”来解释,比焱林直接用武力压迫要好得多。
她先是对三叔公和围观的村民微微颔首,算是行礼,然后才不卑不亢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三叔公,各位乡亲,深夜惊扰大家,实在抱歉。并非我们仗势欺人,实在是事出有因。”
她目光转向地上的陈老头,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位老伯,并非简单的路过。前夜,我的贴身衣物在院中不翼而飞。昨夜,我沐浴之时,察觉窗外有人窥视。而今晚,他更是直接潜伏于我卧房门外,其行径,绝非一句‘路过’可以解释。”
她的话条理清晰,将时间线和事件一一列出,顿时让不少村民露出了深思和惊讶的表情。偷窥?偷贴身衣物?这若是真的,那可就是品行不端的大问题了!
陈老头一听,立刻尖声反驳:“你胡说!你血口喷人!谁看见我偷东西了?谁看见我偷看了?你有证据吗?你那什么肚兜,指不定是被风吹走了,或者被野猫叼走了!凭什么赖在我头上!”
他死死咬住没有直接人证物证这一点,开始胡搅蛮缠。
夏幼薇并不动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叫嚷得差不多了,才缓缓说道:“证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伯口口声声说自己清白,那敢不敢让我们去你家中看一看?若真是清白,想必也不怕查验吧?”
这话一出,陈老头的哭嚎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他这个反应,落在周围村民眼里,几乎等同于不打自招。原本还有些同情他的人,目光也渐渐变了。
三叔公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陈老头的心虚?他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但为了服众,也为了程序公正,他沉吟片刻,拄着藤杖,重重一顿地,做出了决断:
“都别吵了!”他环视众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陈老抠,你也别嚎了!夏姑娘说得在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既然各执一词,那就按老规矩办——搜家!”
他看向夏幼薇和焱林:“夏姑娘,焱林少主,老朽做主,现在就去陈老抠家中搜查。若搜不出什么,还请你们给他赔个不是。若果真搜出了脏证……”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陈老头,“那就按村规处置,绝不容情!你们看如何?”
焱林看向夏幼薇,夏幼薇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可以,就依三叔公所言。”
“不……不能搜!你们不能搜我的家!”陈老头闻言,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挣扎起来,脸上充满了绝望的抗拒。
他这过激的反应,更是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他家里,肯定有鬼!
“由不得你!”三叔公厉喝一声,对几个健壮的村民挥了挥手,“带上他,去他家!”
一场深夜的公开搜查,就此拉开序幕。火光汇聚成流,人群簇拥着、议论着,浩浩荡荡地朝着村西头陈老头那间破败的茅屋走去。夏幼薇、焱林、焱冰走在人群前方,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真相,即将在那扇破旧的木门后,被彻底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