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晨雾尚未散尽。
京城的各大主街上，已经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一队队身着甲胄的士兵，护送着几名礼部官员，面色肃穆地走向各处告示墙。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放榜了！”
“试官考试放榜了！”
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无数人从家中涌出，汇成一股股人流，朝着贡院的方向奔去。
其中，有满怀期待的考生，有忧心忡忡的家人，更有纯粹看热闹的百姓。
人群中，两个年轻士子挤得满头大汗。
“宋兄，快些！再晚了，连墙根都摸不着了！”
说话的叫安平。
被他拉着的，是他的同窗好友宋凌。
“安兄，慢点，别挤散了！”
宋凌一边回应，一边奋力地在人潮中穿行。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抢到了贡院东墙下的一个有利位置。
这里是主榜张贴的地方，视野最好。
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一张张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与期盼。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前方。
只见一名礼部官员在士兵的护卫下，手持浆糊桶和榜单，走到了墙边。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张贴试官初试及格名录！”
“初试？”
“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复试？”
人群中响起一阵细碎的议论声，但很快又被更大的期待声浪所淹没。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张巨大的榜单，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被缓缓展开，平平整整地贴在了墙上。
“轰！”
人群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拼了命地往前挤，想要看清那榜单上的名字。
“别挤了！别挤了！”
“我的鞋！谁踩我鞋了！”
维持秩序的士兵声嘶力竭地喊着，却收效甚微。
宋凌和安平仗着离得近，第一时间就将目光投向了榜首。
没有。
他们的目光一行一行地往下扫。
从上到下，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安平的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微微颤抖。
“宋兄……你……你看到了吗？”
宋凌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干涩无比。
他摇了摇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
以他们的才学，就算不是名列前茅，也不至于榜上无名啊！
安平不死心，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这一次，他看得更慢，更仔细。
然而，结果依旧。
那张刺眼的榜单上，根本没有“安平”这两个字。
也没有“宋凌”。
安平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完了。
全完了。
他自诩才高八斗，这次考试更是准备充分，本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竟是名落孙山。
这让他如何回去面对父老乡亲？
宋凌的状态比他好不了多少，他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连续两次落榜的打击，让他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难道自己真的不是读书的料？
周围的喧嚣似乎都离他们远去，两人沉浸在巨大的失落之中。
“哎，兄台，你可知这次录取了多少人？”
旁边一个同样落榜的考生，失魂落魄地问道。
另一个考生叹了口气，指着榜单末尾的一个数字。
“自己看吧，一千三百七十四人参考，及格者，一百人。”
“什么？一百人？”
“十不足一啊！”
这个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激起一片哗然。
原本因为落榜而捶胸顿足的考生们，听到这个比例，脸上的悲愤之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原来不是我太菜，是这次的考试太变态了。
一千多人只取一百个，这比会试的难度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凌和安平听到这话，心里也莫名地好受了一点。
就好像考试考了五十九分，本来很难过，结果一问，全班最高分才六十。
那没事了。
不是我的问题，是卷子的问题。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苦涩的“理解”。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狂喜的呼喊。
“中了！我中了！”
“爹！娘！我中了！我江淮的名字在上面！”
一个穿着绸缎，看起来颇为富态的年轻人，指着榜单上的一个名字，激动得又蹦又跳。
周围的人纷纷向他投去羡慕的目光。
“江淮？这不是城南‘福满楼’老板家的那个小胖子吗？”
“他不是整天跟着他爹学做生意打算盘吗？怎么也来考试了？”
“你不知道？这小子算术天赋一绝，据说这次考试就有算术题！”
“原来如此，走了狗屎运的家伙！”
一些落榜的士子酸溜溜地议论着。
在他们看来，让一个商贾之子登榜，简直是对圣贤书的侮辱。
江淮却毫不在意这些议论，他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恨不得告诉全世界自己考上了。
“张兄！张兄！你也中了！而且排名好高！”
江淮很快又在榜单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连忙朝着不远处的张岳招手。
张岳闻言，连忙挤上前来，当看到自己赫然排在二十七名时，眼眶也瞬间红了。
多少年了。
他考了多少年了！
每一次都是名落孙山，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他几乎已经认命，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与仕途无缘。
没想到，这次专门为皇孙选拔属官的考试，竟然让他这颗蒙尘的明珠，重见了天日！
“同喜，同喜啊江老弟！”
张岳激动地抓住江淮的手。
“走！张兄，今天我做东，福满楼，咱们不醉不归！”
江淮豪气地一挥手。
“好！不醉不归！”
张岳也是心情大好，满口答应。
两人相约着庆祝，张岳习惯性地又将榜单扫视了一遍，想要将这份喜悦刻在心里。
然而，目光落到榜单最末尾处，他脸上的笑容却猛地一僵。
那里，用小一号的字体，写着一行不起眼的字。
“嗯？”
张岳凑近了些，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凡榜上有名者，为初试及格。”
“请于两日后，辰时正，至贡院内参加复试。”
“复试由……由顾明大人亲自主考。”
张岳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却清晰地传到了周围几个中榜考生的耳朵里。
“什么？！”
“复试？还有复试？”
刚才还在欢呼雀跃的中榜者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