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僵硬地走回了书房。一进门,他就“砰”地一声把门甩上,震得门框都嗡嗡作响。
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胸口却像是揣了个活蹦乱跳的兔子,扑通扑通,吵得他心烦意乱。耳边仿佛还在无限循环着那软绵绵、甜得发腻的两个字——
“夫君~”
“夫……君……”
萧绝猛地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这魔音从脑子里驱逐出去。他大步走到书案后,一屁股坐下,强迫自己拿起一份刚刚送来的边境军报。
可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字句上,却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那声“夫君”就像是带着钩子,不停地挠抓着他的神经。
他烦躁地放下军报,又拿起一份吏部关于官员考核的奏折。
“……该员政绩平平,然……然……”
“然”什么?后面写的啥?他盯着那几个字,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沈知意抱着东珠匣子时,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和那微微泛红、带着羞怯又大胆的脸颊……
“咔嚓——”
他手里那支上好的狼毫笔,又被生生捏断了!
萧绝看着断成两截的笔,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这是在干什么?!
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夫君”怎么了?她本来就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叫他一声夫君,不是天经地义吗?!
他至于……至于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在这里心神不宁,连公文都看不进去吗?!
乱什么心绪?!有什么可乱的!
萧绝在心里恶狠狠地骂着自己,试图用怒火掩盖那丝莫名的悸动。他告诉自己,这都是那女人的诡计!她就是故意用这种甜腻腻的称呼来扰乱他,让他放松警惕,她肯定别有用心!
对!一定是这样!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一份公文,努力集中精神。可看了不到半刻钟,他又开始走神。
这次倒不是想那声“夫君”了,而是想起来她之前一次次“无意”的举动。布防图、毒酒、夜贼、内奸……还有她总是苍白着小脸,动不动就晕倒、咳嗽、流泪的娇弱模样……
如果……如果她真的是装的,那她的心机和演技,未免也太可怕了!潜伏在他身边,到底想干什么?
可如果她不是装的……难道世上真有这种体质弱到极致、直觉却敏锐到可怕的人?
萧绝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两个矛盾的念头给逼疯了。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房里烦躁地踱步。
“长风!”他对着门外喊道。
长风立刻闪身进来:“王爷?”
“再去查!重点查她生母林氏那边!还有她小时候重病那段时间,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都不能放过!”萧绝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
“是!”长风领命,心里却暗暗叫苦。这都查了多少遍了,王爷怎么还……
打发走了长风,萧绝依旧觉得胸口那股郁气无处发泄。他转身又去了校场,拿起他最重的铁胎弓,对着百步之外的箭靶,一口气连射了十箭!
箭箭命中红心!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靶子射穿!
旁边的侍卫看得目瞪口呆,连大气都不敢喘。王爷今天这火气,不是一般的大啊!
萧绝放下弓,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胸口因为剧烈的运动而微微起伏。他看着那被射得千疮百孔的箭靶,仿佛那是某个让他心烦意乱的小女人的替身。
可是,身体的疲惫并没能驱散脑中的纷乱。那声“夫君”,还有她抱着东珠时亮晶晶的眼睛,依旧顽固地盘踞在他的脑海里。
他抬手,有些粗鲁地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眼神晦暗不明。
不过是个称呼……
不过是个女人……
他萧绝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会因为一声称呼就……
可是……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那已经恢复正常温度、却仿佛还残留着一点异样感觉的耳根。
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最后,他几乎是带着点赌气的成分,对着空荡荡的校场,低吼了一句:
“麻烦精!”
声音在空旷的校场上回荡,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丝无可奈何的……认命感。
看来,他想彻底冷静下来,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
这个认知,让萧绝更加懊恼。他阴沉着脸,转身离开校场,决定去找点更棘手、更需要全神贯注的政务来处理,比如……去抄几个贪官的家?也许只有那种血淋淋的场面,才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个能轻易搅乱他一池静水的小女人。
对,就这么办!
萧绝脚下生风,朝着书房走去,背影决绝,仿佛要去进行一场伟大的战斗。
只是那略微有些凌乱的步伐,还是暴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