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冰冷的枪口紧贴着周旋的太阳穴,周旋因恐惧而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装置核心的天文怀表光芒愈盛,嗡鸣声如同催命的倒计时,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陈明远——曾经的陈教授,如今的“老师”——平静地看着秦风,那双曾充满睿智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非人的、殉道者般的偏执。
“用你自己,换他的命,换一个……或许能阻止这一切的机会。”他的声音带着蛊惑,“这不是很公平吗?你追寻了十五年的答案,就在我这里。走上来的台阶,我已经为你铺好了。”
这级“台阶”,通往的可能是真相,也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指挥车内,林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秦风!别冲动!他在利用你!”她通过耳机急促地喊道。
所有突击队员的枪口都死死锁定着陈明远和雷震,但投鼠忌器,没人敢轻易开枪。
秦风站在那里,仿佛置身于风暴眼。父亲的音容笑貌,母亲悲伤的眼泪,十五年噩梦般的追寻,张猛的牺牲,“工匠”的重伤昏迷,周凯绝望的供述……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愤怒、悲伤、责任、还有一丝对真相近乎本能的渴望,交织成一股巨大的漩涡,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陈明远是在玩弄人心,是在测试他的软肋。如果他屈服,不仅自己会陷入险境,更可能打乱整个行动计划,导致满盘皆输。
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周旋死在面前。周旋是重要的证人,他身上可能带着关于“指挥家”和“刻刻”漏洞的关键数据。
这是一个两难的绝境。
秦风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地下空间。除了中央的装置和陈明远三人,周围还有几个正在运行的服务器机柜,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墙壁上挂着一些老旧的图表,似乎是厂区原来的结构图。他的视线在其中一张图上停留了一瞬——那上面标注着几个通风管道和检修通道的走向。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抬起头,迎向陈明远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挣扎和妥协后的疲惫:“……好。我过去。你放了他。”
“秦风!不行!”林瑶在耳机里失声喊道。
陈明远嘴角的笑意加深,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很好。看来时间,终究还是站在我这一边。扔掉你的通讯设备,慢慢走过来。”
秦风依言,摘下了耳机,扔在地上,然后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着中央装置走去。他的步伐沉重,仿佛真的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突击队员们紧张地看着他,手指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变。
雷震的枪口依旧没有离开周旋,眼神如同鹰隼般盯着秦风的一举一动。
就在秦风走到距离装置还有大约十米远的地方,即将踏入一个相对开阔、无处借力的区域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似乎无意地瞥向了侧上方一个不起眼的、被阴影笼罩的通风口。
这个微小的动作,除了一直全神贯注盯着他的雷震,几乎没人注意到。
就在这一刹那!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子弹并非来自突击队员,也并非来自雷震!而是从那个高高的、黑暗的通风口里射出!子弹精准地打在雷震持枪的手腕上!
“呃!”雷震闷哼一声,手腕剧痛,手枪瞬间脱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陈明远脸色一变!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秦风动了!他不再是那副妥协疲惫的样子,身体如同猎豹般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不是冲向陈明远,而是侧扑向旁边一个半人高的设备箱后!
“行动!”林瑶在指挥车内看到雷震中枪,虽然不知道是谁开的枪,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突击队员们立刻开火压制!子弹如同雨点般射向陈明远和雷震所在的位置!
雷震反应极快,强忍着手腕的剧痛,一把抓起因为枪响而吓傻了的周旋,将其作为肉盾,拖拽着向装置后方退去!子弹大多打在了周旋身上(穿着防弹衣)或是周围的设备上,溅起一连串火花!
陈明远则迅速蹲下,躲在了环形装置的基座后面,手中拿着一个类似遥控器的装置!
“阻止他!他要强行启动!”秦风在掩体后大喊。
那名隐藏在通风口中的神秘狙击手再次开枪!这一次,目标是陈明远手中的遥控器!
“啪!”遥控器被子弹打得粉碎!
陈明远看着手中碎裂的遥控器,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计划被打乱的惊怒。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个通风口,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是你?!你怎么会……”他的话戛然而止。
趁着这个间隙,突击队员已经迅速突进,分割包围。一组人火力压制雷震,另一组人直扑陈明远!
雷震见势不妙,猛地将中弹后行动不便的周旋推向冲来的警察,自己则如同蛮牛般撞开了身后一扇伪装成墙壁的暗门,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追!”林瑶下令。
几名突击队员立刻追了进去。
而陈明远,在遥控器被毁,雷震逃跑的瞬间,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抵抗意志。他没有试图逃跑,也没有反抗,只是缓缓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襟,脸上恢复了那种古井无波的平静,任由冲上来的突击队员将他按倒在地,戴上手铐。
中央装置的嗡鸣声开始减弱,怀表的光芒也逐渐黯淡下来。强行启动被打断了。
战斗似乎暂时告一段落。
秦风从掩体后走出来,第一时间冲到周旋身边。周旋身上挨了几枪,虽然有防弹衣保护,但冲击力也让他内脏受创,口鼻溢血,意识模糊。
“坚持住!”秦风按住他的伤口。
周旋艰难地睁开眼,看着秦风,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吐出一口血沫,昏死过去。医护人员迅速上前进行急救。
秦风站起身,目光投向那个高高的通风口。刚才那关键的两枪,是谁开的?那个神秘的狙击手,是敌是友?
就在这时,通风口的格栅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矫健的身影利落地跳了下来,稳稳落地。
当那人摘下头上的夜视仪和面罩,露出真容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竟然是……应该还在医院昏迷不醒的“工匠”?!
他脸色依旧苍白,左臂还用绷带吊着,但眼神却锐利如刀,行动间丝毫看不出是重伤未愈之人。
“ ‘工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林瑶又惊又喜。
“工匠”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右臂,扯了扯嘴角:“躺不住了。再躺下去,案子都要被你们结完了。”他的目光扫过被制服的陈明远,眼神冰冷,“而且,有些账,得亲自来算。”
原来他早就苏醒了,但为了麻痹“时序会”和可能存在的内鬼,一直配合医生伪装成昏迷状态。在特案组锁定这里后,他主动请缨,通过一条未被发现的旧通风管道,提前潜入了地下空间,在最关键的时刻,提供了决定性的支援!
陈明远被押着经过“工匠”身边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喃喃道:“……时间的变量……总是超出计算……”
“工匠”没有理会他,只是对林瑶和秦风说:“雷震跑了,他对这里很熟悉,肯定有逃生通道。陈明远是关键,必须立刻审讯!还有,周旋身上可能带着重要的数据。”
危机暂时解除,但远未结束。雷震在逃,“指挥家”和他的终极计划依旧是个巨大的威胁。而陈明远的落网,意味着他们终于站在了揭开所有谜团的最后一级台阶上。
下一步,就是打开那些尘封的证物,让十五年前的真相,以及“时序会”的所有秘密,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