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散关。
张合闭目喘息，终是再度击退黄忠的猛攻。
守城已逾月余，先前不过试探，近日黄忠却不知是急功近利，还是奉了军令，猛攻不休。
连日鏖战让他身心俱疲，守城器械亦濒临告罄，他实在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也不知夏侯将军那边进展如何了。
前日杜袭传信，言欲偷袭刘铭粮道——若能得手，陈仓之围可解，散关也算守住了。
他一屁股坐倒在地，副将欲扶，张合摆摆手，就着城墙闭目小憩。
副将不忍士卒扰他休息，便挥手遣退。
“报——！”
片刻后，一斥候疾步而来，打破沉寂。
副将忙要阻拦，却被张合抬手止住。
“说。”他未睁眼，声音沙哑。
“将……将军……”斥候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夏侯将军偷袭刘铭渭水粮草大营，中了埋伏……被俘了！”
张合猛地睁眼，霍然站起，厉声喝问：“你说什么！”
“杜司马给将军的信……”慑于张合气势，斥侯身形微颤，躬身递上书信。
张合拆开速览，心不住下沉：夏侯将军被俘，杜袭竟让他代其暂统全军。
主将被俘，军心必乱，如今形势最忌混乱。
如自己是主将，当如何呢？
张合沉默许久，心道：最好的选择，或许是退守长安。
西京长安城墙高达五丈，宽约两丈，普通云梯难及，易守难攻，粮草辎重充足。
当初马超十万大军据潼关，亦未拿下长安。
只是这一退，陈仓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但若不退，散关失守后，被黄忠与刘铭前后夹击，也必败无疑，陈仓之围照样无解。
他望向城下黄忠大营，远远传来欢呼声。
张合心中狐疑：又有援军？
沉默良久，他眼中闪过决然，对斥候沉声道：“以某之意，便是退守长安。吾等已无力救援曹子丹将军。你迅速向杜司马传信！”
几个时辰后，半夜。
斥候再次到来，张合接过书信。
信中具言：将军所言有理，如今已事不可为，袭愿与将军共担失城之责。
确如张合所料，刘备令吴班送来三千援兵以及粮草辎重。
次日，黄忠准备一鼓作气，趁士气高涨，再度攻城。
他先令士卒阵前叫阵，可喊话半晌，城上毫无动静。
他觉察不对，令人爬上城墙，才发现人去城空。
黄忠哈哈大笑：“张合小儿竟然弃城而逃！”
攻打散关月余，黄忠终于攻下散关。
随后，他派出大量斥候，侦查张合动向。
一边向刘备飞鸽传书，汇报关中战况。
飞鸽传书有其局限：
河池所养信鸽，被黄忠带至散关后，仅能向河池传信；唯有河池与汉中长期通联，鸽子方能往返。
刘铭围陈仓时，亦只携数只信鸽，仅能向上邽传报。
即便如此，也已大幅提升情报传递效率。
却说张合，与杜袭定计之后，也不在耽搁，连夜撤离。
与杜袭汇合后，张合亲自率队断后，大队从渭水南岸往长安撤退。
随后，刘铭的斥候侦查到，渭水北岸到散关方向的渡口，曹军已经撤离。
他也终于松口气，如今粮草已经不多，对方再不让道，便只能强攻了。
随机便给上邽的蒋琬传信，让其运送粮草过来。
黄忠令副将守关，亲自来见刘铭，师徒见面。
听自己徒弟已经擒住夏侯渊，便来一见。
夏侯渊见到对方，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心慌。
黄忠哈哈笑道：“子续，既然擒住曹魏大将，你准备如何？”
“哈哈，自然是往云城派出使者，问问曹丞相，愿夏侯妙才生，还是死。”
夏侯渊见两人毫不避讳的讨论自己的生死，一股憋屈感都要冲破天灵，却又无可奈何。
只得侧身躺下，不看二人。
师徒无声而笑。
曹操围云城已一月有余，这几日，一股不安莫名升起。
赵云如磐石般驻守云城，起初攻城让曹军死伤惨重。
后来曹操依贾诩之计，改为围而不攻——断绝襄阳与江陵的救援通路。
然后，辅以攻心，每日派士卒前往城下劝降，言说曹魏与江东两路大军，围攻荆州，此城必破，坚守毫无意义。
然而时日久矣，云城没有动静，襄阳与江陵也无援军。
更棘手的是，一月前斥候来报，粮草辎重总被莫名截击。
追查之下才发现，汝南一带常有一支千人左右的小股人马，沿途袭杀运粮队伍。
贾诩随即设伏，令夏侯尚率五千兵马暗中潜伏，以粮草辎重为饵，诱杀这支袭扰部队。
当夏侯尚率军包围这支偷袭队伍，以为能一雪前耻时，不料另有两支人马各两千余众，从两侧合围而来，而被围的小股部队也趁机反击、中心开花。
曹军腹背受敌，难以抵挡，最终夏侯尚仅带五百残兵逃回。
曹操怒不可遏，欲当场斩杀夏侯尚，幸得曹丕等人求情，他才得以保命。
曹操只得派重兵押运粮草，可如此一来未免得不偿失，途中消耗颇大，让他心中愈发焦虑。
此时，曹操正在帐中与贾诩商议破城之策。
“文和，围城已有月余，城中粮草该是快要耗尽了吧？”
“魏王所言极是。”贾诩捻须凝眉道，“江陵按兵不动尚且可以理解——如今云城守军，多是江陵抽调而来。”
他再度沉吟半晌才道：“樊城曹仁将军来报，襄阳守军调动频繁，还时常对其骚扰，其中想必有诈。”
“云长向来神勇，坐镇襄阳日久，用兵已臻化境，孤亦难测其用意。”
贾诩眯眼骤睁，沉声道：“关羽善水战，或许早已不在襄阳！”
曹操惊起问道：“唔？那他身在何处？”
“或是已往刘备新筑的公安，或是巴丘，亦可能至夏口……实难断定！”
曹操闻言松了口气，缓声道：“碧眼小儿，看来此番有难了。既如此，孤当派人通报于他——若无他牵制江陵兵力，孤亦难速破此云城。”
“魏王，如今城内士气必然士气低迷，此时攻城正是时候。”
“文和之言，甚合孤意。”
随即，曹操沉声道，“来人，召集众将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