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活动圆满结束后，“盛华生活”的用户量迎来了一波小高峰，林小满的名字在公司里也渐渐有了分量。她正琢磨着趁热打铁，推出“邻里技能共享”新功能，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市场推广部要新来一位副主管，还是从总部空降的。
“听说了吗？新来的副主管叫高峻，以前是总部市场部的红人，据说特别厉害，就是脾气不太好。”李悦抱着文件夹，神神秘秘地凑到林小满耳边。
林小满心里咯噔一下。市场推广部一直是张伟主管一把抓，突然来个副主管，还是总部空降的，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什么时候到？”她问。
“就今天上午，张主管正带着人在会议室布置呢。”李悦朝会议室的方向努了努嘴。
林小满没说话，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她想起赵磊说过的话：“空降兵最麻烦，要么是来摘果子的，要么是来搅局的。”
果然，上午十点，高峻一到就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走进会议室时，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张伟身上，只淡淡点了点头：“张主管，麻烦介绍下团队成员。”
那语气，不像下属对上级，反倒像上级对下属。张伟的脸色僵了一下，还是笑着介绍：“这是高副主管，以后负责协助我管理市场推广部……”
介绍到林小满时，高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两秒：“哦，你就是林小满？我在总部就听说了，社区活动做得不错。”
林小满刚想谦虚两句，他又话锋一转：“不过，数据显示用户留存率只有35%，活动结束后卸载率还涨了5%，这种‘一时热闹’的活动，以后少做。”
林小满的脸瞬间涨红了。她确实在愁留存率的问题，但被人这么当众打脸，还是第一次。
“高副主管，用户留存需要长期运营，活动只是第一步……”她想解释。
“我不要听解释，”高峻打断她，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带来的新方案，接下来三个月，重点推‘会员体系’，充值送积分，积分换服务。林小满，这个方案由你负责落地。”
林小满拿起方案一看，差点没晕过去。方案里写着“充值满1000送200”“年费会员专属客服”，完全是把to c的玩法硬套到社区服务App上，根本没考虑到目标用户里有大量中老年群体，他们对“充值”天然警惕。
“高副主管，这个方案可能不太适合我们的用户画像……”
“适不适合，试过才知道，”高峻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我在总部做过三个类似的项目，成功率100%。林小满，别拿你的‘经验’质疑专业。”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谁都看得出来，这是新官上任的“立威”。张伟想打圆场，却被高峻一个眼神制止了。
散会后，林小满把方案摔在桌上，气得手都在抖。
“太过分了！他根本不懂我们的用户！”她对李悦说。
李悦叹了口气：“忍忍吧，人家是总部来的。再说，张主管都没说话呢。”
林小满这才发现，张伟回到办公室后就没出来过，门一直关着。
接下来的日子，市场推广部彻底变了天。高峻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开早会，要求每个人汇报当日计划，晚上还要交工作总结；他推翻了林小满做的“技能共享”策划案，理由是“太理想化，变现慢”；他甚至要求把社区活动积累的用户名单交给销售，挨个打电话推销会员，美其名曰“精准转化”。
“小满，昨天我接到三个用户投诉，说我们打电话骚扰他们，要卸载App！”陈宇急急忙忙跑过来，手里拿着投诉记录。
林小满看着记录，心都凉了。那些都是社区活动里最活跃的用户，就这么被高峻的“精准转化”给得罪了。
“我去找他！”她猛地站起来。
“别去，”李悦拉住她，“早上张主管跟他提了句用户投诉，被他怼回来了，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林小满咬着牙，心里憋得难受。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错的方案，却没人敢反对？
更让她心寒的是团队的变化。以前大家有说有笑，现在都低着头做事，生怕被高峻抓到把柄；有人开始偷偷向高峻打小报告，说谁上班刷手机，谁对新方案有意见；连李悦都跟她疏远了，好几次看到她和高峻在茶水间低声说话。
“这就是职场，”赵磊听她说完，叹了口气，“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高峻有总部背景，大家肯定想站对队。”
“可张伟主管呢？他为什么不说话？”林小满问。
赵磊犹豫了一下：“我听说，张伟可能要被调去分公司了，高峻就是来接他班的。”
林小满愣住了。难怪张伟最近总是沉默，原来……
就在这时，高峻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林小满，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会员体系推了一周，充值率不到1%，你怎么搞的？”高峻把报表扔在桌上。
“高副主管，用户不买账，尤其是中老年用户，对预付费很抵触……”
“那是你推广不到位！”高峻猛地站起来，“我已经跟总部申请了预算，下周请网红直播带货，你负责对接。”
“网红？我们的用户根本不看直播带货啊！”林小满急了。
“你怎么知道不看？”高峻冷笑，“林小满，我看你就是能力不行，找借口。再给你最后一周，充值率达不到5%，这个项目就交给别人。”
林小满走出办公室，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看着格子间里同事们躲闪的眼神，看着张伟紧闭的办公室门，突然觉得这个地方变得无比陌生。
她拿出手机，翻到赵妍的微信，犹豫了很久，发了条消息：“赵主管，有空吗？想请教您点事。”
赵妍很快回复：“楼下咖啡馆，10分钟后见。”
咖啡馆里，赵妍听她说完，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职场里，这种事太常见了。有人想做事，有人想上位，有人只想混日子。”
“可明明是错的方向，为什么大家都看着不说？”林小满红了眼眶。
“因为代价太大，”赵妍看着她，“说出来，可能被穿小鞋，被调岗，甚至被开除。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赌一把。”
“那我该怎么办？看着项目被毁掉吗？”
赵妍放下咖啡勺：“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忍，等他自己搞砸，证明你是对的；要么拼，找到证据，说服能拍板的人。”
“能拍板的人……周经理？”
“周明远只看结果，但他也讨厌瞎折腾，”赵妍顿了顿，“你不是收集了很多用户反馈吗？把中老年用户对预付费的抵触、对骚扰电话的反感整理出来，再做个数据对比，证明他的方案行不通。不过，这等于直接跟高峻宣战，你想清楚。”
林小满看着窗外，公司大楼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她想起张阿姨说的“这App把人心连起来了”，想起小李含泪的笑脸，突然握紧了拳头。
“我想清楚了，”她说，“我不能看着它被毁掉。”
赵妍看着她，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行，有我当年的傻劲儿。需要帮忙随时说。”
回到公司，林小满立刻开始整理数据。她翻出所有用户投诉记录，统计出78%的投诉来自35岁以上用户；她调出后台数据，发现参与社区活动的用户留存率比充值用户高40%；她甚至给张阿姨她们打了电话，录下她们对“充值”的顾虑。
忙到深夜，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她的电脑屏幕亮着。突然，张伟的办公室门开了，他端着一杯热水走出来，看到林小满，愣了一下。
“还没走？”他问。
“张主管，”林小满鼓起勇气，“我整理了些数据，想给您看看……”
张伟接过她的笔记本，默默地看着，眉头越皱越紧。过了很久，他叹了口气：“小满，你做得对。是我……太顾虑了。”
他放下笔记本，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做的‘用户分层运营方案’，本来想等高副主管熟悉情况后再提，现在看来，不能等了。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找周经理。”
林小满看着文件，又看看张伟眼里的愧疚和坚定，突然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原来，不是所有人都选择沉默。
格子间的江湖里，有暗流涌动，有明枪暗箭，但总有一些人，在关键时刻选择站出来，不是为了争什么，只是为了守住心里那份“值得”。
第二天早上，林小满和张伟敲响了周明远办公室的门。她不知道等待她们的是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做了该做的事。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