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记载着丹道基础的玉简与那尊尚带微温的赤炎鼎,陈寻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他没有丝毫耽搁,立刻将心神沉入玉简之中。
玉简内信息浩如烟海,远超他想象。不仅包含了数百种常见灵植的详细药性、相生相克之理,更有数十种基础丹药的丹方,以及一套繁复无比的《基础炼丹手诀》。其中强调,炼丹之要,在于“君臣佐使”的配伍,“火候文武”的掌控,以及对药力融合那一丝微妙契机的把握。
陈寻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知识,凭借青木诀意带来的超凡记忆与理解力,以及之前处理药材的深厚功底,进展极快。不过数日,那数百种药材的特性已熟稔于心,甚至能举一反三,推测出一些玉简中未提及的、更深层次的药力变化。
十日后,他准时来到百草殿。
沐晚秋并未多言,直接考校。她随意报出数种药材名称,要求陈寻阐述其药性、禁忌及可能替代之物。陈寻对答如流,不仅准确无误,更能结合自身对草木生机的理解,提出一些独到见解,让沐晚秋眼中赞许之色愈浓。
“理论尚可。”沐晚秋微微颔首,“实践方见真章。随我来。”
她引着陈寻,穿过百草殿后方一条廊道,来到一间偏殿。殿内温度明显升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烟火气。这里并排设有十数个石台,每个石台上都安置着一尊形制各异的丹炉,正是百草峰内门弟子平日练习炼丹的“基础丹室”。
此刻,丹室内已有数人在练习。见到沐晚秋进来,众人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恭敬行礼:“沐师叔(师父)。”
沐晚秋淡淡点头,将陈寻引至一个空闲的石台前。“今日,你便在此尝试炼制最基础的‘辟谷丹’。所需药材,石台旁皆有备置。辟谷丹虽不入品,却是检验对基础火候与药力融合掌控的最佳方式。”她目光扫过丹室内其他弟子,“尔等继续,不必拘束。”
说罢,她便在一旁的蒲团上坐下,闭目养神,似乎并不打算亲自示范,而是要陈寻自行摸索。
陈寻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他先仔细检查了石台旁的药材:五年份的黄精、三年份的茯苓、以及作为融合剂的普通露草。都是最基础、药性平和的材料。
他回忆着辟谷丹的丹方与手诀要点,先将药材依序处理,或切片,或研磨,动作沉稳精准。随后,他引动体内生机真气,按照《基础炼丹手诀》所述,打入一道微弱的法力,激活了石台下方的“地火阵”。
“嗡——”
一簇橘红色的火焰自丹炉底部升腾而起,散发出灼热的气息。
陈寻小心翼翼地将处理好的黄精投入赤炎鼎中,神识高度集中,密切关注着药材在火焰中的变化。按照丹方所述,需以文火慢煨,逼出黄精内的精元。
然而,他很快发现了问题。地火阵产生的火焰,狂暴而难以精细控制,远不如他自身生机真气那般温顺。那簇橘红火焰跳动不定,时而过大,灼得黄精边缘微微发黑,药力流失;时而又过小,难以有效萃取。
他额头渐渐渗出细汗,全副心神都用在维持火焰稳定上,对于药力融合的时机把握,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第一次尝试,在投入茯苓后不久,因火候一个不稳,鼎内药材瞬间焦黑,传出一股糊味,宣告失败。
丹室内响起几声极轻微的嗤笑。虽然碍于沐晚秋在场,无人敢大声喧哗,但那若有若无的讥诮目光,却如针般刺来。能在此地练习的,至少也是内门弟子,修为多在炼气后期,对一个外门弟子,尤其还是传闻中的杂灵根,自然存了几分轻视。
陈寻面色不变,清理丹炉,总结失败教训,开始第二次尝试。
他意识到,自己对地火的控制力是短板。于是,他不再完全依赖法诀,而是尝试将一丝青木诀意融入对火焰的感知中。木生火,他以自身生机真气为引,去“感受”火焰的“情绪”,尝试与之建立一种微弱的联系。
这一次,火焰似乎温顺了一丝,但距离精准控制,依旧遥远。第二次,在即将成丹的瞬间,因对露草投入时机判断失误,药力冲突,丹液瞬间凝结成一块毫无灵气的药渣。
时间一点点过去,陈寻面前的石台上,失败的药渣已堆积了数份。他的脸色因精神高度集中与真气消耗而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专注,没有丝毫气馁。
周围的嗤笑声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沉默。能连续失败这么多次,却依旧心志不改,这份韧性,倒也让人无法再轻易嘲笑。
“哼,蛮干而已。”一个略带倨傲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说话者是一名面容俊朗、身着华贵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他面前的丹炉正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显然刚成功炼制了一炉丹药,品质似乎还不错。他瞥了陈寻一眼,嘴角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杂灵根就是杂灵根,连最基础的地火都掌控不好,也敢来玷污丹道?沐师叔未免太过宽容。”
此人名为林轩,身具火木双灵根,是百草峰内门有名的炼丹天才,一向心高气傲。
陈寻仿佛未曾听见,全部心神依旧沉浸在眼前的丹炉之中。他在一次次失败中,不断调整着对火焰的感知,对药力变化的把握。青木诀意不仅用于感知草木,此刻也被他极致运用,去捕捉那地火中每一丝细微的波动,去“倾听”药材在炉内融合时那微不可闻的“律动”。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当第六份药材投入鼎中时,陈寻的心神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他不再刻意去“控制”火焰,而是以自身生机真气为桥梁,引导着地火,如同引导溪流灌溉禾苗。他的神识清晰地“看”到黄精的精元被温和地萃取出来,与随后投入的茯苓药力开始缓慢交融……
就是现在!
他手掐法诀,精准地将露草投入!
鼎内各种药力在露草的调和下,开始以一种奇妙的轨迹旋转、凝聚!空气中弥漫的药香陡然变得浓郁而纯粹!
一旁闭目的沐晚秋,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眼,目光落在陈寻的赤炎鼎上,带着一丝讶异。
那林轩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头微蹙,紧紧盯着陈寻的丹炉。
陈寻屏住呼吸,手中法诀连连变幻,控制着最后一丝火候。
“嗡——”
赤炎鼎轻轻一震,鼎盖缝隙处透出缕缕白色丹气,一股令人精神一振的清香弥漫开来!
陈寻手法娴熟地一拍鼎身,三颗圆润饱满、色泽乳白、表面带着淡淡云纹的丹丸飞射而出,落入他早已准备好的玉瓶之中。
辟谷丹,成!而且看其成色与丹晕,竟是品质上佳!
丹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陈寻手中那瓶刚刚出炉的辟谷丹,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一个杂灵根的外门弟子,在经历了数次失败后,竟真的在无人详细指导的情况下,独立炼成了辟谷丹,而且还是上佳品质!
林轩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继续炼制自己的丹药,但那份从容却已消失不见。
沐晚秋缓缓起身,走到陈寻面前,拿起玉瓶,倒出一粒辟谷丹仔细看了看,眼中赞赏之色不再掩饰。
“不错。能以自身独特法门,弥补控火短板,于失败中寻得契机,最终成丹,且品质不俗。你的悟性与韧性,确实适合丹道。”她将丹药放回,语气温和,“今日便到此为止。回去好生休整,巩固今日所得。丹道之途,你已入门,然前路漫漫,望你戒骄戒躁,持之以恒。”
“弟子谨记师叔教诲!”陈寻压下心中的激动,躬身应道。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丹室内的目光,林轩的敌意,都预示着他接下来的丹道之路,绝不会平坦。但这恰恰激起了他心中更强的斗志。
带着成功的喜悦与对未来的清醒认知,陈寻离开了基础丹室。他的背影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显得格外挺拔。
丹火已燃,前路已开。这百草峰的丹室,注定将因他的到来,掀起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