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主教含怒而来,身影如鬼魅,瞬息间已跨越半片山谷,扭曲法杖直指陈寻,磅礴的邪力尚未临体,那恐怖的威压已让陈寻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刚刚稳定的伤势再次恶化,鲜血浸透青袍。
然而,陈寻的眼神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他并未看向那索命的金丹,反而再次闭上了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与轮回生死树的连接之中。
就在金丹主教的法杖即将点中陈寻眉心的刹那——
“嗡!!!”
轮回生死树,那半枯半荣的庞大树体,猛然爆发出通天彻地的光芒!不再是单一的翠绿或灰败,而是两者交织,形成一道混沌色的光柱,将陈寻彻底笼罩!
光柱之中,时间与空间的法则似乎被扭曲、拉长。金丹主教那必杀的一击,在触及光柱的瞬间,竟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潭,速度骤减,其上附着的邪力被那混沌光芒飞速消磨、分解!
“什么?!”金丹主教惊骇莫名,他感觉自己的攻击仿佛在对抗整个秘境古老的意志,对抗那源自开天辟地之初的生死轮回法则!这绝非一个筑基小修能做到的,是这棵濒死的古树,在燃烧最后的残存本源,庇护此子!
与此同时,光柱内的陈寻,意识被拉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漩涡。
不再是清晰的生死长河,而是无数破碎的画面、纷杂的声音、汹涌的情感洪流!
他仿佛化身万千,同时经历着无数段人生:
他是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感受着母亲的温暖与呵护,体会着生命最初的纯粹喜悦;转瞬间,他又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躺在冰冷的床榻上,感受着生命力的流逝,亲人的哭泣萦绕耳畔,充满了对尘世的眷恋与对死亡的恐惧。
他是一介书生,寒窗苦读,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意气风发;下一刻,他又成了战场上的小卒,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看着同伴倒下,感受着杀戮的残酷与生存的卑微。
他是富甲一方的豪商,锦衣玉食,仆从如云,却夜夜担忧家财散尽,众叛亲离;转瞬,他又成了路边饥寒交迫的乞丐,为了一口残羹冷炙而摇尾乞怜,受尽白眼与欺凌。
他是一名追求长生的修士,于洞府中枯坐百年,感受着修为寸进的喜悦与瓶颈难破的焦躁;刹那间,他又成了山间懵懂的猎户,娶妻生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中自有温馨,最终在儿孙绕膝中安然闭目。
喜悦、悲伤、愤怒、恐惧、爱恋、憎恨、贪婪、豁达……人世间所有的情感,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陈寻的意识。无数人的生老病死、爱恨情仇、执着与放下,都成了他此刻的亲身经历。
这是轮回生死树借助自身执掌的轮回法则碎片,为他展开的一幅“红尘万丈图”!
寻常修士陷入此等幻境,轻则道心迷失,沉沦于某一段人生无法自拔,神魂受损;重则意识被这无尽的信息洪流冲垮,彻底疯癫,甚至神魂俱灭。
陈寻的意识在这红尘漩涡中载沉载浮,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他曾为书生的金榜题名而心潮澎湃,也曾为乞丐的饥寒交迫而绝望嘶吼;他曾因修士的修为突破而欣喜若狂,也曾因猎户的平凡逝去而黯然神伤。
无数的记忆、无数的情感试图覆盖他本来的意识,将他同化。
“我是谁?”
“我是那书生?是那兵卒?是那富商?还是那乞丐?”
纷乱的念头如同魔音灌耳。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彻底淹没的瞬间,一点灵光始终不灭。那是他于微末凡尘中初悟的“生机之理”,是于流云坊市中坚守的“本心之道”,是于青岚宗内证明的“平凡真章”!
所有的红尘经历,所有的他人生死,最终都如同百川归海,汇聚到他最初、也是最根本的感悟之上——
无论身份如何变幻,境遇如何迥异,那对“生”的渴望,对“存在”的珍惜,对身边之人、对脚下之土的“守护”之心,始终是贯穿无数平凡生命的最本质、最动人的力量!
他的道,不在云端,就在这红尘万丈、众生百态之中!在于守护这平凡中的真,这微末中的善,这轮回中的希望!
“我,是陈寻。”
“我之道,为守护平凡,平衡生死!”
一声坚定无比的道音,自他意识最深处响起,如同定海神针,刹那间定住了翻腾的红尘洪流!
所有的幻象、所有的情感经历,如同潮水般退去,不再是冲击他意识的利刃,而是化为了滋养他道心的资粮。他理解了生的喜悦,故而更懂守护;他体会了死的宁静,故而无惧牺牲;他经历了红尘百态,故而知众生皆苦,愿以身护道!
“轰!”
意识回归的刹那,笼罩他的混沌光柱爆发出更加璀璨的光芒!他左眼的生机与右眼的死寂不再仅仅是表象,而是内蕴了历经红尘轮回后的深邃与通达。
他的“枯荣意境”于此刻,彻底圆满!不再是简单的模拟与运用,而是真正理解了其内核,并将其与自身的“守护平凡”之道完美融合。
也就在这一刻,他清晰地感知到,轮回生死树生机一侧的树冠深处,那五团艰难维持的五行灵晶,仿佛受到了他圆满道境的牵引,光芒大放,与他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金之锋锐,木之生机,水之柔韧,火之炽烈,土之厚重……五行本源的气息,透过古树,清晰地映入他的心田。
外界,那金丹主教的攻击终于耗尽了力量,未能突破混沌光柱。他脸色铁青,看着光柱中气息蜕变、道韵圆满的陈寻,眼中杀机几乎凝成实质。
“就算你道境突破又如何?筑基终究是筑基!本座倒要看看,你这乌龟壳能护你到几时!”他怒吼着,命令所有拜心教徒不惜代价,疯狂催动邪阵,更多的黑色锁链缠绕而上,混沌光柱开始剧烈摇晃,显然古树的庇护已快到极限。
陈寻缓缓睁开眼,看向暴怒的金丹主教,目光平静如水。他轻轻抬手,触碰着轮回生死树粗糙的树皮,感受着它传递来的、越发微弱的感激与最后的托付。
“接下来,该我了。”
他低语一声,目光坚定地投向那五行灵光闪耀的树冠。
筑基的契机,以及破局的希望,尽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