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御花园一角,新入宫的颖嫔与恪贵人正由宫女陪着赏玩新开的芍药。
两人说起宫中趣闻,不知怎的,话头就转到了近来有些失宠的令妃魏嬿婉身上。
“要我说,有些人呐,就算爬得再高,骨子里也脱不了那股子小家子气。”
颖嫔把玩着一朵嫣红的芍药,语带讥诮,
“整日里不是唱曲就是跳舞,跟那戏台上的戏子有何分别?也就能靠着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狐媚一时。皇上跟咱们在一起,会吃烤肉喝马奶酒,
咱们会骑马射箭,令妃……会唱昆曲~”
恪贵人掩嘴轻笑,附和道:
“姐姐说的是呢。到底是宫女出身,眼界也就如此了。皇上如今新鲜劲儿过了,可不就晾在一旁了么?”
她们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恰好被途经假山后的魏嬿婉听了个一清二楚。
魏嬿婉脸色瞬间煞白,手指紧紧绞住了帕子。她如今虽失了圣心,但妃位的尊严岂容两个新入宫的如此践踏?
她深吸一口气,从假山后转了出来,强压着怒火,冷声道:
“两位妹妹在说什么这般热闹?可否也让本宫听听?”
颖嫔和恪贵人没料到魏嬿婉就在附近,吓了一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颖嫔便稳住了心神,想起魏嬿婉早已失宠,腰杆又硬了起来,她撇了撇嘴:
“原来是令妃娘娘。嫔妾们不过闲聊几句罢了,怎敢劳动娘娘大驾。”
魏嬿婉见她们毫无悔过之意,更是气结:
“闲聊?本宫听着,倒像是在议论高位妃嫔,言语无状,这就是蒙古贵女的教养吗?”
“你!”颖嫔被戳到痛处,柳眉倒竖,
“我们蒙古儿女性情直爽,有一说一,比不得某些人惯会装模作样!再说了,谁不知道娘娘您如今……哼,还有闲心来管我们?”
这话已是极其不敬。魏嬿婉气得浑身发抖,正要斥责,另一个带着慵懒娇媚却隐含怒意的声音插了进来:
“本宫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御花园成了市井之地,任由人嚼舌根子了?”
只见白蕊姬扶着宫女的手,缓缓从另一条小径走了过来。她产后恢复得极好,容颜更胜往昔,眉宇间却多了几分威仪。
她刚去看了十一阿哥,心情正好,不料却撞见这等糟心事。
颖嫔和恪贵人见是贵妃,规矩上不得不行礼:
“给玫贵妃请安。”
白蕊姬却没叫起,目光冷冷地扫过她们:
“方才那些污言秽语,本宫听着都嫌脏了耳朵。冲撞妃位,言语无状,自己下去领罚。”
颖嫔一听,猛地抬起头,梗着脖子,脸上满是不忿:
“贵妃!皇上礼重蒙古,您岂敢动我?嫔妾不高兴,就是蒙古四十九部不高兴!”
白蕊姬被她这嚣张态度气笑了:
“哦?拿蒙古四十九部来压本宫?本宫协理六宫,惩戒无礼嫔妃,天经地义!”
颖嫔见抬出蒙古都不管用,又急又怒,眼见白蕊姬步步紧逼,她口不择言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神气什么……不过是个乐妓出身,生了孩子又怎样,也不能跟皇后娘娘所出的嫡子相比……”
她声音虽小,但在场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放肆!”
白蕊姬勃然大怒!她自己受辱尚可忍耐,但辱及她的孩子,触了她最大的逆鳞。她再也顾不得贵妃仪态,猛地冲上前,扬手就狠狠给了颖嫔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颖嫔被打得踉跄一步,脸上瞬间浮现五指红痕。她被打懵了,随即尖叫一声:
“你敢打我!”
也疯了一样扑上去,伸手就去抓白蕊姬的头发。恪贵人见动了手,愣了一下,也帮着颖嫔去拉扯白蕊姬。
魏嬿婉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她虽不会打架,但见白蕊姬是为了维护她才动的手,此刻被两人围攻,她心一横,也冲了上去。
不敢像她们那样撕扯,就找准机会,在颖嫔和恪贵人胳膊上、腰上使劲地掐!
一时间,御花园这角落钗环散落,惊呼尖叫,乱作一团。几位娘娘竟如同市井泼妇般扭打在一起,宫女们都吓傻了,想拉又不敢上手。
进忠正办完差事路过附近,远远听到女子尖叫声,心下诧异,快步赶来。
当他看清扭打在一起的竟是玫贵妃、令妃和两位新入宫的蒙古嫔妃时,整个人都懵了!
“哎哟我的祖宗们!这成何体统!”
进忠也顾不得许多,赶紧带着几个小太监冲上前,费力地将撕扯在一起的几人分开。他下意识地先护住了头发有些散乱的白蕊姬,微微侧身将她护在身后。
颖嫔被打了几巴掌,又被掐了好几下,怒火攻心,见进忠护着白蕊姬,指着进忠骂道:
“你这阉货!滚开!敢拦我?!”
恪贵人也在旁边帮腔,满脸不爽地瞪着进忠。
“呦,本官这是错过了一出好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姜云舒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
扭打在一起的几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僵在原地。
颖嫔还保持着指着进忠的姿势,恪贵人脸上挂着愤懑,白蕊姬发髻微乱,胸口起伏,魏嬿婉则惊魂未定地缩在一旁,手上还保持着掐人的动作。
进忠见到姜云舒,心下稍安,但依旧紧绷着神经,护在白蕊姬身前,低声道:
“昭懿尚宫。”
姜云舒缓步上前,官袍的下摆纹丝不动,目光先是落在白蕊姬身上,见她虽略显狼狈但并无大碍,这才转向颖嫔和恪贵人,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颖嫔那依旧指着进忠的手指上。
“颖嫔小主,”
姜云舒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宫中规矩,低位嫔妃见高位需行礼问安。
您方才,似乎忘了对玫贵妃和令妃行全礼?”
颖嫔被她看得心头一颤,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刺灵魂。她梗着的脖子不由自主地软了几分,但蒙古贵女的骄傲让她不肯轻易低头,强辩道:
“是她们先动手的!玫贵妃她……”
“本官问的是,你行礼了吗?”姜云舒打断她,声音不容置疑。
颖嫔语塞,脸涨得通红。恪贵人见状,忙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服软。
姜云舒却不再看她,目光转向一旁惊魂未定的魏嬿婉,语气微缓:
“令妃娘娘受惊了。不知二位因何故对令妃娘娘出言不逊,乃至动手厮打?”
魏嬿婉见姜云舒来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眼圈一红,委屈道:
“尚宫大人~她们……她们背后议论臣妾出身,言语不堪入耳,臣妾上前理论,她们非但不认错,还……还顶撞玫贵妃姐姐,甚至……甚至口出恶言,辱及十一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