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境内,短暂的希望如同昙花一现,迅速被更深的绝望所吞噬。
尽管邓华以仙法催生的根茎作物缓解了最初的粮荒,但朝歌策动的流民潮却未有片刻停歇,反而变本加厉。
东伯侯辖境内加征的“安民税”近乎刮地三尺,无数失去生计的百姓拖家带口,如蝗虫般源源不断涌入西岐。
那点“仙粮”在如此庞大的人口基数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粥棚前的队伍越来越长,粥却越来越稀薄。
原本还能勉强果腹的薯蕨,很快也消耗殆尽。
营养不良的流民面黄肌瘦,倒毙于路途、荒野者日增。
西岐本土的百姓也开始恐慌,自家存粮在飞涨的物价和潜在的征调威胁下迅速消耗,怨气不再仅仅指向朝歌,也开始转向招来“麻烦”的侯府和那似乎并无真正改善的处境。
就在这人心惶惶、饿殍开始遍野之际,更恐怖的灾难降临了。
起初,只是流民聚集的河谷地带有人出现呕吐、发热、身上浮现诡异红斑的症状。
很快,疫情便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不仅席卷了流民营地,更开始向西岐城邑和乡村扩散。患者高烧不退,呕泻不止,红斑溃烂,死亡过程极其痛苦迅速。
这不是普通的时疫,这是精心炮制的瘟毒!
轩辕坟群妖遵照妲己的指令,早已将瘟毒投入水源。
饥肠辘辘、身体虚弱的流民和部分西岐百姓饮下污水,立刻成了瘟疫最佳的温床和传播者。
“瘟疫!是瘟疫啊!”恐慌如同瘟疫本身一样急速蔓延。
西岐顷刻间化为人间炼狱。
哭声、哀嚎声、诅咒声取代了以往的生机。道路上随处可见倒毙的尸体,有些甚至无人收殓,任由乌鸦野狗啃食。
昔日姬发辛苦设立的粥棚和以工代赈的工地,如今成了最大的疫病爆发源。
人们避之如蛇蝎。
“是西岐招来了灾祸!”
“若不是他们收留这些流民,怎会引来瘟神!”
“姬发公子救不了我们!他的仁德抵不过天罚!”
“连玉虚宫的仙粮都救不了命了!”
类似的怨毒言论在绝望的人群中飞速传播,其中自然少不了朝歌细作和轩辕坟小妖的推波助澜。
姬发和西岐官府的声望一落千丈,甚至连伯邑考那“请”来的仙法,也成了无能的笑柄——能变出粮食,却挡不住瘟疫?
伯邑考躲在自己的府邸,又惊又怒,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仙法无用,瘟疫横行,他之前那点功劳早已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气急败坏地再次试图联系师尊广成子,却发现回应寥寥。
显然,对于这等大规模的瘟疫,阐教仙人也颇为忌惮,不愿轻易沾染更深因果。
姬发站在城头,望着城外如同鬼蜮般的流民营地和城内萧条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着死亡与草药混合的怪味,心如刀绞。
他强行下令隔离病患,焚烧尸体,召集城内所有医师尝试救治,但效果微乎其微。
这瘟毒绝非寻常药石能解。
“申公先生……”姬发看向身旁同样面色凝重的申公豹,声音沙哑,“此瘟……可能解?”
申公豹缓缓摇头,面色罕见地严肃:“此乃极其阴毒的瘟癀之术,非寻常病疫。
观其症状,霸道酷烈,蕴含妖法与邪咒,怕是……出自妖族高人之手,或是……”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吗?”姬发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踉跄奔上城头,面带极度惊恐:“报——!二公子!城外……城外出现朝歌使者!打着王旗,声称奉大王之命,发来讨伐的诏令!”
姬发与申公豹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沉。
最坏的情况,终于来了。
姬发与申公豹疾步走下城头,来到城门楼前。
只见城外一箭之地,一队盔明甲亮的朝歌精锐禁军肃立,簇拥着一名身着华丽商官袍服、面色倨傲的使者。
使者手中高擎一卷玄色帛书,上有玄鸟图腾,正是商王诏令。
那使者见姬发出现,非但不行礼,反而用帛书遥指,声音尖刻,刻意运足了中气,让城上城下都能清晰听见:
“西岐姬发,听诏!”
使者根本不提姬昌,直接点名姬发,其心可诛。
“尔西岐姬氏,世受王恩,封土称侯,本当恪尽职守,镇守西陲,以报天子!
然尔等包藏祸心,非但不思报效,反广纳流民,收拢亡命,窥伺王畿,其心可诛!”
“更兼治理无方,致使境内瘟癀横行,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此等惨状,上干天和,下招民怨,已触怒天帝,降下灾罚!
尔等之行,非但不能保境安民,反使西岐化为鬼域,累及无辜,实乃滔天之罪!”
使者声音愈发严厉,字字如刀:
“大王仁德,念及西岐百姓亦是大商子民,不忍见其尽数丧于尔等无能之手!
特颁此诏:责令西岐姬氏,即刻开城纳降,自缚前往朝歌请罪!
交出所有兵权印绶,由王师接管西岐,赈济灾民,扑灭瘟疫!”
“若尔等尚有半分悔过之心,顾念百姓存亡,便当遵从王命!如若不然——”
使者冷笑一声,声音陡然变得阴寒,“大王已命太师闻仲,亲率王师精锐,并请得人教高人助阵,不日即兵临城下!
届时,大军所至,必将扫清妖孽,铲除祸首,以正天威!西岐负隅顽抗之徒,尽皆化为齑粉!”
“是束手就擒,保全几分体面,还是顽抗到底,累得西岐鸡犬不留,玉石俱焚——尔等,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