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商贸楼的塔吊在正午阳光里泛着冷光，林羽和老周站在工地入口，看着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正往货车上搬钢筋，每根钢筋上都贴着 “合格” 标签，可林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 标签的边角泛着毛边，像是临时贴上去的，跟正规厂家的印刷质感差太远。
“林书记，咱们直接进去？” 老周压低声音，指了指工地门口的保安亭，两个保安正盯着他们，手里的橡胶棍在掌心敲得咚咚响，明显是提前收到了消息。
林羽点点头，掏出工作证：“按规矩来，我们是纪委工作人员，来了解项目质量情况，让你们负责人出来。”
保安接过工作证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拨通电话。没过五分钟，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留着寸头的男人快步走过来，脸上堆着假笑：“两位领导好，我是项目负责人赵小亮，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是赵德发的侄子，林羽在举报信上见过这个名字。他没跟赵小亮废话，直接走向最近的一栋在建楼：“听说去年冬天这楼有柱子渗水，带我们去看看。”
赵小亮的笑容僵了一下，赶紧上前拦住：“领导，您是不是听了谣言？我们这楼质量绝对没问题，去年冬天那是管道漏水，早修好了。再说现在楼还没封顶，柱子都包着模板，也没法看啊。”
“模板拆了我们再看。” 林羽语气强硬，不给赵小亮反驳的机会。老周立刻掏出手机，对着柱子的位置拍照，镜头刚对准模板，就被一个工人猛地撞了一下：“干啥呢！这是施工区，不能随便拍！”
工人的声音很大，瞬间围过来几个工友，手里还拿着铁锹、扳手，眼神里满是敌意。赵小亮赶紧打圆场：“误会误会，都是自家工人，不懂规矩。” 可他话里的纵容，谁都听得出来。
林羽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清楚 —— 赵小亮肯定提前跟工人打了招呼，谁敢说实话，就没好果子吃。他没跟工人纠缠，转身对赵小亮说：“把你们的材料进场记录、检测报告拿出来，我们要检查。”
赵小亮磨磨蹭蹭地把他们带到临时办公室，从铁皮柜里翻出一叠文件，摊在桌上：“领导您看，所有材料都有合格证，检测报告也是质检站出的，绝对没问题。”
林羽拿起报告翻了几页，眉头越皱越紧 —— 报告上的检测日期全是最近的，去年冬天的检测记录却一页都没有，而且每页报告上的签名，跟刘建国之前的假报告笔迹格外相似。“去年的检测记录呢？还有，这些钢筋、水泥的供应商信息，怎么只写了公司名，没有联系人、电话？”
“去年的记录…… 可能是搬家的时候弄丢了。” 赵小亮眼神闪烁，“供应商那边都是长期合作的，联系方式在财务那儿，我现在去拿。” 说着就想往外跑，却被老周一把拉住：“不用麻烦了，我们直接跟财务对接，顺便看看你们的资金流水。”
赵小亮的脸瞬间白了，冷汗顺着脖子往下淌 —— 他心里清楚，资金流水里藏着猫腻，去年冬天买的次品水泥，付款记录全在上面，要是被查出来，不仅自己要完蛋，连叔叔赵德发都得被牵扯进来。
就在这时，赵小亮的手机响了，是赵德发打来的。他赶紧接起电话，语气带着哭腔：“叔，林书记他们要查财务流水，怎么办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林羽隐约能听见赵德发的怒吼：“慌什么！我已经跟住建局的马局长打过招呼了，他马上就到！你跟林羽说，项目质量归住建局管，纪委无权干涉！”
挂了电话，赵小亮像是有了底气，腰杆瞬间挺直：“林书记，不好意思，我们项目质量有住建局监管，你们纪委管不着。马局长马上就到，有什么事你们跟他说吧。”
林羽没理会他的嚣张，继续翻着桌上的文件，突然在一张材料清单的背面，看到一行用铅笔写的小字：“12 月 5 日，c20 水泥 50 吨，东升建材”—— 跟赵大海用的次品水泥供应商一模一样！他赶紧用手机拍下来，刚把手机揣回口袋，就听见工地门口传来汽车鸣笛声。
是住建局局长马向东的车，黑色奥迪，直接开到办公室门口。马向东推开车门，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走到林羽面前，语气带着不满：“林书记，你这就不对了，回迁房的事还没处理完，怎么又跑到商贸楼来闹事？项目质量是我们住建局的职责，你这是越权执法！”
“越权？” 林羽冷笑一声，“马局长，据我所知，城东商贸楼去年冬天就有柱子渗水，老百姓多次举报，你们住建局却一直没处理，这算不算失职？还有，赵小亮用的 c20 水泥冒充 c35，跟赵大海的问题一模一样，你们是不是也收了好处，故意包庇？”
马向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林羽，说话要讲证据！你要是没有证据，就是诬告！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我必须管，你要是再敢在工地上闹事，我就向县纪委举报你滥用职权！”
老周赶紧上前打圆场：“马局长，林书记也是为了项目质量，没别的意思。既然您来了，那我们就先回去，后续有需要，再跟您对接。” 说着，悄悄拉了拉林羽的胳膊，示意他别跟马向东硬刚 —— 现在没有确凿证据，要是闹僵了，对后续调查不利。
林羽明白老周的意思，瞪了马向东一眼，转身走出办公室。走到工地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 —— 赵小亮正跟马向东勾肩搭背，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而那些工人，正低着头，不敢跟他对视。他知道，这次调查又失败了，但他没放弃，那张写着 “东升建材” 的清单照片，就是新的线索。
回到纪委办公室，林羽刚坐下，就看见王建军走了进来，脸色凝重：“林羽，刚才李书记找我谈话，说你在商贸楼‘干扰项目建设’，让你写一份检讨，深刻反思自己的错误。另外，赵大海和刘建国的案子，暂时先搁置，等过段时间再说。”
“检讨？搁置案子？” 林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书记，我们有赵大海行贿赵德发的证据，还有赵小亮用次品材料的线索，为什么要搁置？就因为马向东和赵德发的几句话？”
“我也没办法。” 王建军叹了口气，“李书记说了，现在县里正在争取省里的项目资金，不能出任何负面新闻。赵德发跟省里的领导也认识，要是把他惹急了，资金就泡汤了。他还说，只要你不继续查赵德发，以后有机会，就推荐你去市里工作。”
“我不需要这种推荐！” 林羽猛地站起来，拳头攥得咯咯响，“我当纪委书记，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是为了给老百姓办实事！要是因为怕得罪人，就放任腐败分子胡作非为，那我这个书记还有什么意义？”
王建军看着林羽激动的样子，心里既佩服又担心：“我知道你的为人，可现在形势比人强。这样，你先把检讨写了，别跟李书记硬刚，等过段时间，我们再找机会查。我已经跟市纪委的同志联系了，他们也觉得赵德发的问题不简单，正在暗中调查。”
林羽沉默了，他知道王建军说得对，现在硬刚，不仅查不了赵德发，还会把自己搭进去。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写检讨，但我不会放弃调查。赵德发他们一天不被绳之以法，我就一天不罢休。”
接下来的几天，县城里的风向突然变了 —— 之前还在讨论回迁房直播的老百姓，现在都不敢再提；电视台的重播被紧急叫停；那些自称 “百姓代表” 的人，也没再来纪委闹事。赵大海虽然还被关着，但赵德发已经找了律师，以 “证据不足” 为由，申请取保候审；刘建国的 “停职检查”，也变成了 “调离岗位”，去了住建局下属的一个清闲单位。
表面上看，风波好像真的被压下去了，可林羽知道，这只是赵德发的缓兵之计。他没闲着，每天下班后，就换上便装，去城东商贸楼附近蹲点，观察工地的动静。老周担心他的安全，每天都陪着他，两人像侦探一样，在工地周围的小巷里穿梭。
这天晚上，林羽和老周躲在工地对面的小卖部里，看着一辆蓝色货车偷偷开进工地。货车的车牌号被黑布挡住了，只露出 “东升” 两个字 —— 是东升建材的车！林羽赶紧拿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准货车。
没过多久，货车就开了出来，车厢里的水泥袋少了一半。林羽和老周赶紧跟上去，看着货车往郊区的方向开，最终停在一个废弃的仓库前。他们悄悄绕到仓库后面，透过窗户，看见赵小亮正跟一个男人说话，手里还拿着一叠钱。
“李老板，这次的水泥一定要藏好，别让林羽那小子发现了。” 赵小亮的声音带着紧张，“我叔说了，等过了这阵子，就把剩下的次品水泥全用在楼里，早点封顶，早点赚钱。”
那个叫李老板的男人笑了笑，接过钱：“放心吧，小亮，我的水泥质量虽然差点，但外观跟正品一样，只要你们别让人拆开看，绝对没问题。上次赵大海的事，就是他太不小心，被林羽抓住了把柄。”
林羽赶紧把这段对话录下来，又拍了仓库里堆着的水泥袋 —— 跟赵大海用的一模一样，都是印着 “c35”，实际却是 c20 的次品。他刚想再拍，就听见仓库门响了，赵小亮和李老板走了出来。
林羽和老周赶紧躲到旁边的草丛里，看着他们上车离开。等车走远了，林羽才敢出来，他走到仓库门口，发现门没锁，赶紧进去，拿起一袋水泥，撕开一个小口，用密封袋装了点水泥灰 —— 这是关键证据，只要送到市里检测，就能证明赵小亮用了次品材料。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是赵小亮的人！“谁在里面？”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手电筒的光扫了过来。
“快跑！” 林羽拉着老周，赶紧从仓库后面的小门跑出去，钻进旁边的小巷。后面的人紧追不舍，手里还拿着棍子，嘴里喊着：“别让他们跑了！抓住他们！”
林羽和老周在小巷里狂奔，多亏老周对县城地形熟，带着他七拐八绕，终于甩掉了追兵。回到车里，两人都累得喘不过气，林羽看着手里的密封袋，脸上露出了笑容 —— 这次，他终于拿到了确凿证据。
第二天一早，林羽就把水泥样本送到了市里的检测中心。下午，检测报告就出来了 —— 水泥标号 c20，含泥量超标，不符合建筑标准。他拿着报告，刚想去找王建军，手机就响了，是市纪委的同志打来的：“林羽同志，我们已经掌握了赵德发、马向东等人的腐败证据，决定派检查组去县里，明天上午就到，到时候会带着搜查令，你做好配合准备。”
林羽的心里瞬间激动起来，他知道，这场持续了很久的斗争，终于要迎来胜利的曙光。他握紧手机，语气坚定：“请领导放心，我一定配合好检查组的工作，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腐败分子！”
挂了电话，林羽看着窗外 —— 县城的街道依旧热闹，可他知道，明天，这里将会迎来一场大地震。赵德发、马向东、赵小亮…… 那些曾经嚣张跋扈的腐败分子，很快就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他，也终于可以给那些等着住安心房的回迁户，一个满意的交代。
只是他没想到，这场地震，比他想象的还要猛烈，甚至牵扯出了县里更深层次的腐败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