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砚那通突如其来的电话，瞬间冻结了双桥上月色下的所有温情。
陆夜北接电话的时间并不长，大部分时间只是在听，偶尔应一两声“嗯”、“知道了”，语气冷峻，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林未曦站在他身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周身气息的变化——从刚才的温柔缱绻，骤然变得疏离而紧绷。
他挂断电话，收起手机，目光重新落回林未曦脸上时，那抹寒意似乎被刻意收敛了，但眼底深处残留的凝重，却骗不了人。
“公司有点急事，需要我立刻处理一下。”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未曦心里那点不安在扩大，但她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点了点头：“嗯，公事要紧。那我们……回去？”
“好。”陆夜北牵起她的手，转身往酒店走去。他的掌心依旧温热，但握着她手的力道，似乎比之前要紧了些，带着一种无意识的、寻求安抚的意味。
回酒店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古街的夜景依旧迷人，红灯笼在水中的倒影晃晃悠悠，但林未曦却再也无心欣赏。她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陆夜北，他下颌线绷得有些紧，眉头微蹙，显然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里。
他在想什么？那通电话到底说了什么？是出了很严重的问题吗？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但她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回到酒店房间，陆夜北径直走到书桌前，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他没有开大灯，只亮了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将他笼罩其中，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更加冷硬分明。
他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偶尔对着耳麦低声交代几句，全是林未曦听不懂的商业术语。
林未曦没有打扰他，自己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漱。温热的水流冲刷在身上，却没能冲散她心里的那点阴霾。她总觉得，这趟苏城之行，似乎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迷雾。
洗完澡出来，陆夜北还在工作。她轻手轻脚地爬上床，靠在床头，拿起手机随意翻看着，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起来，捕捉着他那边的动静。
他的声音一直很低，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种专注和凝重的氛围，却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不知过了多久，林未曦有些撑不住，眼皮开始打架。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微微一陷。
她努力睁开眼，看到陆夜北不知何时结束了工作，躺到了她身边。他洗过澡，身上带着清爽的沐浴露香气，但眉宇间的倦色却难以掩饰。
他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手臂习惯性地环住她的腰，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吵到你了？”他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没有。”林未曦在他怀里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事情……很麻烦吗？”
陆夜北沉默了几秒，手臂收紧了些，才低声道：“有点棘手，不过能处理。”
他没有多说，林未曦也就不好再问。她能感觉到他不想谈这个话题。
“睡吧。”他拍了拍她的背，语气带着安抚。
林未曦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那点不安却挥之不去。她能感觉到，他有事瞒着她。
第二天早上，林未曦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她摸了摸旁边冰凉的床单，心里空落落的。
走出卧室，看到陆夜北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似乎又在处理工作。晨光透过雕花木窗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遥远。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看向她。
那一瞬间，林未曦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淡漠。和昨天在双桥上那个温柔缱绻、几乎要对她吐露心声的男人，判若两人。
是因为公事太棘手，影响了他的心情？还是……别的什么？
“醒了？”他开口，声音也没什么波澜，“早餐送来了，在桌上。”
“哦，好。”林未曦压下心里的异样，走到餐桌旁坐下。早餐是精致的苏式早点，蟹粉小笼、枣泥拉糕、豆浆，但她却没什么胃口。
“今天……”她拿起筷子，试探性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陆夜北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没有抬头：“下午。上午我还有个视频会议。”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一顿早餐在沉默中吃完。林未曦食不知味，心里那点不安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她总觉得，从昨晚那通电话开始，陆夜北就好像变了一个人。虽然依旧在她身边，但那种无形的距离感，却清晰地横亘在两人之间。
上午，陆夜北一直在客厅处理工作，视频会议一个接一个。林未曦待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心里乱糟糟的。她几次想出去跟他说说话，但听到他严肃冷冽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又退缩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小桥流水的景致，昨天还觉得无比浪漫的地方，此刻却让她感到一丝压抑。
中午，陆夜北终于结束了所有工作。他合上电脑，揉了揉眉心，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
“收拾一下，我们回去吧。”他对从房间里出来的林未曦说道。
“嗯。”林未曦点点头，默默地去收拾行李。那个装着茶壶的礼盒，她摸了摸，最终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回了行李箱最底层。看来，是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回程的路上，气氛比来时沉闷了许多。陆夜北专注地开着车，几乎没怎么说话。林未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闷得发慌。
她几次偷偷看他，他都只是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冷硬，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因为公事不顺吗？可如果他只是心情不好，为什么对她……也这么冷淡？
那个在双桥上未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无数的疑问和猜测在她脑海里交织，让她心烦意乱。
车子进入市区，等红灯的时候，陆夜北忽然侧过头，看向她。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才注意到她的存在，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然后，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语气带着点意味不明的调侃：
“怎么了？几天不见，不认识你老公了？”
“……”
林未曦的心猛地一沉。
几天不见？
他们明明一直在一起啊！从昨天到今天，不过才分开……不对，甚至没有分开，只是他忙于工作，两人交流变少了而已。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一种刻意的疏远？还是……无心的口误？
看着他那个陌生的、带着点疏离感的笑容，林未曦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慢慢爬升，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绿灯亮起，陆夜北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前方，踩下油门。
车子重新汇入车流，而林未曦的心，却像是被遗落在了那个弥漫着迷雾的苏城，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
有些东西，好像真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