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北听着电话那头弟弟明显不对劲的声音，眉头紧锁。“你在哪儿？”他沉声问，语气不容置疑。
“‘夜色’……老位置……”陆夜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背景音乐嘈杂，“哥……我心里堵得慌……难受……你过来陪陪我……”
“等着。”陆夜北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他站起身，一边拿起沙发上的外套，一边对苏未曦说：“夜风那边有点事，我过去看看。”
苏未曦也跟着站起来，脸上带着关切：“他怎么了？听起来状态很不好。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陆夜北穿上外套，动作利落，“他喝多了，我去处理就行。你在家早点休息，照顾好曦宸。”他走到她面前，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我尽快回来。”
苏未曦知道他决定的事不会改变，而且陆夜风那个样子，她去了可能反而让他更不自在，便点了点头：“好，你开车小心点。要是他醉得厉害，就叫代驾，或者让周特助去接你们。”
“嗯。”陆夜北应了一声，又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四十分钟后，陆夜北在“夜色”酒吧一个相对安静的卡座里找到了陆夜风。
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瓶，陆夜风瘫在沙发里，眼神迷离，脸颊通红，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模样荡然无存，只剩下满满的颓丧和……委屈？
看到陆夜北过来，陆夜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挣扎着坐直身体，一把抓住他哥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哥！你来了！陪我喝！”
陆夜北在他对面坐下，挥手让还想上酒的服务生离开，自己开了瓶矿泉水递过去：“先喝点水。怎么回事？”
陆夜风没接水，反而拿起自己杯子里剩下的半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呛得咳嗽起来，眼圈更红了。“哥……我失恋了……”他哑着嗓子，像个被抢了糖果的小孩。
陆夜北有些意外。他这个弟弟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从来没见他为哪个女人真正伤心过。“哪个？”他问，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还有哪个！就是那个……那个美院的！林薇！”陆夜风用力捶了一下沙发，带着醉后的失控，“我他妈……我这次是认真的！我真的喜欢她！跟以前那些玩玩的不一样！”
林薇？陆夜北想起来了，就是前几天和周时谦相亲的那个女孩。他当时看着他们两人相处得还不错，怎么……
“她怎么了？”陆夜北问，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他并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感情问题，但他知道此刻弟弟需要倾诉。
“她……她拒绝我了！”陆夜风又灌了一口酒，眼泪差点掉下来，“我追了她那么久！送花，请吃饭，看画展……能做的我都做了！我以为……我以为她至少对我有点好感的！结果今天……今天她居然跟我说，说我们不适合！说我只是觉得她新鲜，等新鲜感过了就没了！她根本就不信我是真心的！”
他越说越激动，抓住陆夜北的袖子：“哥！我这次真的是真心的！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我想跟她认真谈恋爱，甚至……甚至都想好了以后……可她为什么就不信我呢？就因为……就因为我以前混账吗？”
陆夜风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痛苦。他看似风流，游戏人间，不过是还没遇到那个能让他收起所有玩心，想要安定下来的人。
而林薇，那个气质干净、眼神清澈的女孩，像一道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他混乱的世界。他笨拙地、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去靠近她，却因为过往的“劣迹斑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无法获得。
陆夜北看着弟弟这副前所未有的狼狈和伤心，沉默地听着。他想起自己当初对苏未曦，也是步步为营，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感情这种事，有时候并非努力就有结果。
“她说的，未必是错的。”陆夜北开口，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但看着弟弟瞬间垮下去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至少，在她看来，你的过往缺乏可信度。”
陆夜风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连你也不信我？！”
“我信不信不重要。”陆夜北拿起酒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重要的是，她不信。”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陆夜风透心凉。他愣愣地看着那杯酒，又看看他哥。
陆夜北拿起自己的水杯，跟他碰了一下：“既然她不信，要么，你用时间和行动证明给她看。要么……”他顿了顿，看着弟弟的眼睛，“就接受这个结果。”
陆夜风看着大哥冷静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敷衍，没有嘲笑，只有一种基于事实的理性分析，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兄长的关切。他忽然明白，大哥不是不信他，而是在教他面对现实。
他猛地抓起那杯酒，仰头灌下，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苦涩。“证明？怎么证明？她根本连机会都不给我了……”他颓然地靠在沙发上，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哥……你说喜欢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陆夜北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又给他倒了一杯酒。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是苍白的，或许让酒精暂时麻痹一下，才是最好的方式。
兄弟俩就这样，一个默默地喝，一个默默地陪。
酒吧迷离的灯光下，平日里冷峻严肃的陆氏总裁，和看似风流不羁的陆家二少，难得地卸下了所有面具，一个倾诉着初次动心便受挫的苦闷，一个则以他独有的方式，给予着沉默却坚实的支持。
陆夜北的酒量其实很好，但或许是因为心情也有些被弟弟感染，或许是这段时间照顾孩子和苏未曦确实有些疲惫，他陪着喝了几杯烈酒之后，竟也觉得头脑有些发沉，视线开始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夜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醉醺醺地摸出来看了一眼，是林薇的名字闪烁在屏幕上。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眼神复杂，最终却没有接，任由铃声固执地响着，直到自动挂断。
他苦笑一下，把头埋进了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
陆夜北看着他，想说什么，却觉得舌头有点打结。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试图保持清醒。
就在这时，陆夜北自己的手机也响了。他费力地掏出来，模糊的视线勉强辨认出是周时砚打来的。他划开接听，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沙哑和迟缓：“……喂？”
电话那头的周时砚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陆总？您的声音……您和二少在一起？是不是喝酒了？”
陆夜北“嗯”了一声，意识有些涣散。
周时砚立刻说道：“把地址发我，我马上过去。另外……需要通知夫人吗？” 他指的是苏未曦。按照陆夜北平时的习惯，如果应酬喝酒，通常会提前告知苏未曦，或者让周时砚代为转达。但今天这种情况……
陆夜北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只捕捉到“夫人”两个字，他下意识地不想让苏未曦担心，含糊地说：“……不用告诉她。”
周时砚在那头沉默了一秒，显然不太赞同，但最终还是应道：“好的，我明白了。地址发我，我尽快到。”
挂了电话，陆夜北试图把酒吧地址发给周时砚，手指却不听使唤，按了几次都按错。他烦躁地想把手机扔开，最终还是靠着残存的理智，把手机塞给了旁边趴着的陆夜风：“……发地址……给周时砚……”
陆夜风醉得更厉害，哼哼唧唧地没反应。
陆夜北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周围的音乐和嘈杂声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花。他靠在沙发背上，最后看了一眼旁边为情所困、狼狈不堪的弟弟，心里模糊地想，感情这东西，真是麻烦……
然后，意识便沉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