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即将刺入的千钧一发之际，温眠一直紧握着的右手以最快的速度抬起，将指间拈着的那块小小的、坚硬的方糖，精准地塞入了那微张的、即将品尝她鲜血的唇间。
动作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甚至有些粗鲁。
梵卓的身体猛地一僵。
温眠趁着他这瞬间的凝滞，仰着被掐得呼吸困难的脖子，用尽力气，从齿缝里挤出早已准备好的话语，声音因缺氧和紧张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试图打破僵局的轻松：
“据说…这样口感会更温和…我的主人。”
她的指尖，甚至还残留着触碰到他冰冷唇瓣的触感，以及方糖那微小的、坚硬的轮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掐在她脖颈上的手，力道没有增加，但也没有松开。那双猩红的、充满毁灭欲望的眼眸，直直地钉在她脸上，里面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超出理解范围的东西。那不是困惑，更像是一种……千年认知被突兀打破的凝滞。
他尝到了唇间突兀闯入的甜味。
不是幻觉。是真实的，纯粹的，属于人类世界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甜。
温眠看着他眼中那片狂暴的血色似乎有瞬间的涣散，看着他僵住的身体，看着他唇间那枚格格不入的方糖。她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没有被制住的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猩红的、因痛苦而微微上挑的眼尾。
那触感，比他的皮肤温热不了多少，却带着一种鲜明的、“生”的气息。
她尝试扯出一个微笑，尽管可能比哭还难看。
“轻一点…我怕疼。”她喘息着，补充道，声音微弱却清晰，“还有…下次可以试试…配一块方糖吗？”
梵卓：“……”
掐着她脖颈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松动了一丝。那肆虐的、充满房间的暗红能量，那嘶嘶作响的躁动，似乎也随着主人这瞬间的停滞，而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
他依然钳制着她，獠牙仍在她颈边，危险并未解除。
但有什么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千年来的第一次，在他被渴血欲望吞噬理智，即将享用“食物”时，这个“食物”非但没有恐惧尖叫，反而……往他嘴里塞了块糖？
还……教他调味？
那丝松动极其细微，却如同在冻结了千年的冰面上凿开的第一道裂缝。
温眠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以及对方喉间发出的、近乎无意识的吞咽声。不是吞咽鲜血，而是那块小小的方糖在唇齿间融化时，分泌出的些许唾液。甜味，对于被最原始暴戾的渴求主宰的他而言，陌生到令人恍惚。
他猩红的眼底，那片焚烧一切的烈焰似乎摇曳了一下，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茫然的波动。掐在她脖颈上的手，力道又松懈了一分，虽然依旧冰冷如铁，但至少让她得以吸入一丝珍贵的空气，引发一阵压抑不住的呛咳。
“咳……咳咳……”
这声音在死寂的、只有力量躁动嘶鸣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梵卓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那枚抵在她颈侧动脉上的尖锐獠牙，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后移开了半寸。冰冷的唇瓣上，还沾着一点方糖融化后晶莹的湿痕，与他周身散发出的黑暗威严气息格格不入。
他依旧盯着她，目光里的狂暴褪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审视与极度困惑的探究。像是研究一个从未见过的、违反了他所有认知的奇特标本。
“你……”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沙哑，仿佛粗粝的砂纸摩擦过岩石，“是什么？”
温眠的心脏还在狂跳，后背被棺椁撞到的地方传来阵阵闷痛，但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迎上他那令人心悸的目光。她甚至尝试着，再次微微动了一下被他反拧在身后的手腕——依旧被牢牢禁锢着，动弹不得。
“温眠。”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尽管带着咳嗽后的微喘，“您新应聘的……管家。”她顿了顿，补充道，“临时工。”
“管家？”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调里听不出情绪，但那双红眸深处的困惑似乎更浓了。一个管家，会在被吸血时，往主人嘴里塞糖？还……怕疼？还敢讨价还价？
他的视线从她强作镇定的脸庞，缓缓下移，落在她纤细的、被他轻易制住的脖颈上。那里，刚才被他獠牙抵住的地方，皮肤破了一点，渗出一颗细小的血珠，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一股极其纯粹、带着难以言喻诱惑力的甜香，极其细微地，从那一点伤口弥漫开来。
这味道……
梵卓的瞳孔骤然收缩。